无题

中元鬼节，百鬼夜行。

小鬼跟着一群大鬼在天上飘，一个不慎被鬼绊一脚，一头栽到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脑袋。疼？不存在的，但是觉得好委屈。

一只手把她拎起来，她在空中扑腾几下，抬眼就看到一个俊俏的小道士。

小道士皱着眉，问她：“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鬼不乐意了:“我不是东西！”

小道士拎着她上下打量一圈：“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鬼突然福至心灵，冲他龇牙咧嘴：“我是鬼哦，专吃人的鬼。”

说完还做了个阴森森的鬼脸。

小道士笑了：“原来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鬼。

又指指她:“你坐我祖师爷身上了。”

小鬼低头，果然见刚刚她坐的地方有个坟头，一个白胡子老鬼正怒气冲冲地瞪她，并扬起了手中的拂尘。

她吓的一激灵，一个箭步躲到小道士身后，怯生生露出一个脑袋。

小道士把她往身后塞了塞，对着那坟头行了一礼：“祖师爷，别为老不尊吓坏了小姑娘。”

她就见那老鬼收了拂尘，冲他们摆摆手，意思是快滚。

于是她就和小道士滚了。

小道士带她去逛人间的夜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道士在街边买了一碗馄饨，皮薄馅鲜，小鬼吃的高兴，末了一拍桌子：“再来一碗！”

没人理她，小道士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摸出几个铜板又要了一碗。

小道士带她捏糖人，一口咬掉糖人脑袋，举到小鬼面前:“你看这像不像人？”

小鬼摇摇头。

“胡说！这糖人和人都看不见你。”

小道士又拿了一个糖人问：“你看这个糖人像不像我？”

小鬼看着那个歪七扭八的糖人又摇摇头，心想小道士才没这么丑。

小道士拍拍她脑袋：“你看，他们看不见你，我能看见你。”

小道士又领小鬼去放河灯。小鬼看他许愿，也赶紧闭上眼。

小鬼问他许的什么愿，小道士说他的愿望是斩尽天下妖邪。

她听完拔腿就跑,轻轻松松被小道士抓回来。

“怕什么，我又不抓鬼，我一个道士抢什么天师的活。”

小道士有双漂亮的桃花眼，说话时眼底映着岸上流光。

小鬼心想，她才不会告诉小道士她许愿以后还能见到他。

她觉得小道士是个好人，带她玩还带她吃东西。

最后小鬼和小道士一起看了日出，他们坐在街角未开张的铺子前，看一轮红日从长街尽头升起，云层尽染，漫天霞光。

她抬头看见最后一只鬼从头顶飘过，

突然意识到什么，哇的一声哭出来：“鸣呜呜呜我回不去了，都怪你都怪你！”

小道士被她哭的心烦，抓个馒头堵她的嘴。

他打个哈欠，撑着脸看她：“来都来了，不然我带你去见见这大好人间？”

于是小鬼跟着除魔卫道的小道士上路了。

第一年他们一路北上，小道士背一柄长剑在前，小鬼在他背后被各路妖魔吓得吱哇乱叫。

中元节前他们到达极寒之地的雪山,

小道士与山中雪妖对峙一夜，终于降伏为祸一方的大妖，还从雪妖倒下的尸体中搜刮出一个如意囊。

小鬼也在山顶望天枯坐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确定这地方太偏，根本没有鬼门会在这边开。

第二年他们向西，路上从猎人手下救下只小狐狸，小狐狸落地变成个漂亮姑娘，天天道士哥哥长道士哥哥短，隔了半个月就被小道士塞进如意囊扔回深山老林。

第三年他们南下。江南风景好，人也温柔。江南的吃食也好，渔歌荡漾，太湖三白天下鲜。

小鬼和小道士在湖中渔船吃酒，面前摆着银鱼和鲜虾。

旁边一艘画舫里跳下个摇着扇臀的公子哥儿，指着小道士就骂：好啊常清静，居然跟这种邪魔歪道相对吃酒，真是丢净师父的脸！”

小道士慢条斯理起身，浇他一脸酒:“长嘴干嘛使的，天天嘚不嘚嘚不嘚早看你不爽！”骂完了掸掸袖子，一脚把人踹下船。

回过头又夹个虾放嘴里，边嚼边示意小鬼:“这虾不错，多吃点。”

第四年小道士想了想，带着小鬼往东走，高山巍峨，名川入海，处处是壮丽山河。

到海边的渔村时，小鬼想，今年她是一定要走的，可是……可是小道士受伤了呀！小鬼坐在一旁，有点心软。

要不……再留一年好了。

第五年，小道士已经是青年道士了,

他背一柄长剑，闯出赫赫威名。小鬼还是个小姑娘，但她看到妖怪已经不怕了，偶尔还能懊体，跟在小道士身后蹦蹦跳跳。

这次她提前半年就和小道士说好要走，小道士点点头，挽个剑花：“我也没说不让你走啊。”

小鬼气鼓鼓地一天没理他。

第五年中元节，故地重游，又是那条长街和混沌摊。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又累又困，小鬼强撑着和小道士在长街尽头等日出。

她没等到日出，醒来时靠在小道士肩

头，小道士正低头吃饼。卖蒸饼的阿嬷笑着打趣她：“姑娘误，看看这日头，这睡得也太了！”

她抬头看看天色，扭头捶着小道士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叫我啊，混蛋！”

小道士耸肩：“你没说啊。”

小鬼吸吸鼻涕，继续捶：“呜呜呜呜”“常清静你个垃圾王八蛋！”

小道士耸肩：“你没说啊。”

小鬼吸吸鼻涕，继续捶：“呜呜呜呜……常清静你个垃圾王八蛋！”

小道士抓住她落下的拳头：“别哭了，你哭的我心烦。”

他看小鬼:“我看你们鬼也不会长大,是吧？”

小鬼抽噎着点点头。

已经是青年道士的小道士松开一只手给她擦眼泪：“那要不要留在人间，做我的小姑娘呢？”

“呜呜呜呜呜呜我不……嗝…好。”

第六年中元节小鬼又见到了那个白胡子祖师爷，他指着小道士眉毛倒竖：“我就知道你小子当时护着她准没好事！瞧瞧瞧瞧，这还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