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菊【七】

从这之后，吕秋果常跟孙凡沐写信，大多是重复的内容。

　　孙凡沐只看，也不给她回信，让她像是对一个树洞倾诉一般。

　　其实，孙凡沐能看出来吕秋果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精神一定是不正常的。

　　她写的信的逻辑很奇怪，与她初中时期的风格像是两个极端。

　　她初中时的文章曾被老师评为有“黛玉之风”，或逻辑思维强烈，或语言文字优美令人沉醉。

　　现在她的文风变得杂乱无章，让人找不着头绪。

　　高一下学年，孙凡沐和吕秋果都是走读，两人早上偶尔见到，也时常聊几句。

　　下半年的吕秋果更爱笑了，也在医院被确诊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

　　孙凡沐的心中都有数，知道这个结果后，并没有表现的太惊讶，只是很心疼这丫头。

　　初中到高中，经历的都是些什么垃圾事情。

　　“早上好。”这天早上，吕秋果抱着自己的数学练习册站在校门口，柔和的晨光照耀在身上，让她更显温柔。

　　“早好。”孙凡沐推着他的红色自行车，朝吕秋果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

　　那抹灿烂和美丽的晨光融在了一起。

　　又瞄到了她手中的练习册，“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数学作业？”

　　吕秋果抱紧了怀中的练习册，立即摇头。

　　她作为一个文科生，怎么能跟孙凡沐这个理科生相提并论。

　　再者说，他们是同一个数学老师，要是学习质量不一样，得是多尴尬的事情。

　　“不要就算了，对了，你帮我买支红笔芯，我一个同学让我给她带的，我不知道你们女生喜欢用什么样的笔芯。”孙凡沐看着吕秋果，仔细观察她的情绪变化。

　　“哦。”吕秋果应了一声，帮孙凡沐扶着车把，孙凡沐在书包里掏钱。

　　她的神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就是内心活动挺多的，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接过钱，吕秋果转身去学校外的小卖部，又被孙凡沐给叫住了。

“你把书给我，我帮你拿着。”吕秋果就这么把书给他，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孙凡沐心中倒是有种鱼儿上钩的喜感，这丫头真好骗。

　　翻开她的练习册，里面都是黑笔和红笔的印迹，字迹十分工整，偶尔在页子底下还写着一两句话。

　　昨天在作业下，她写着“零点了，生日快乐。”

　　孙凡沐看到这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从这里面看出一种悲伤感，说不上来的情绪溢上心头。

　　吕秋果从店里出来，孙凡沐连忙把练习册合上，重新卷好，递还给她。

　　孙凡沐的班级在吕秋果班级的楼上，两人也从同一条楼梯道上去的。

　　临着孙凡沐向楼上跃去时，吕秋果喊了他一声，“孙凡沐，你能跟我说句‘生日快乐’么？”

　　孙凡沐身形一顿，扭过头说了句：“还是算了吧！”说完，他就窜到楼上去了。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之前吕秋果给他写信，已经透露出许多对他的依赖。

　　换个角度来讲，他对于她来说，就是在这个学校的精神支柱，不对她说出这句生日快乐，也许能让她为她自己找个借口，或者留个念头，在这世上好好的活着。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吕秋果在那之后得两天，一直在想，为什么孙凡沐不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也正是因为这个想头，她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自己的自杀念头。

　　在初中生准备中招考试的这段时间，吕秋果的情绪积压的开始爆发。

　　她试着喝完大量的头孢胶囊后喝酒，没用；吞服治疗精神分裂症的某嗪片，没用。

　　最后，在初三中招考试的第一天早上，吕秋果来到桥边，在桥的栏杆上坐了好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们看着她，没有一个上前劝慰她的。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两条腿就在半空中摇晃，时不时的去眺望远方的景象，然后看着太阳。

　　早上的太阳所不刺眼，但也并不柔和，吕秋果看着它，渐渐的，眼前浮现出孙凡沐的影子。

　　真的，他和太阳很像，没见过他伤心的样子。

　　平时看着他，他也都是笑着的。

　　和太阳最像的，当属他的那双眼睛了。

　　吕秋果一直很喜欢孙凡沐的那双拥有坚定眼神的眸子。

　　但她也害怕，那种眼神容易将她灼伤。

　　吕秋果的眼角挂着泪，嘴角却带着微笑，满脑子都是孙凡沐之前对她说过的“好好活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告诉我，我陪你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