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幸

这屋子地处偏僻，然则前为农田，后为菜圃，山里的溪水引流至此，倒是不缺吃喝。离开这房子的唯一出路便是一条笔直向前的小道。两山之隔，一线天，太阳总会在这小道的尽头缓缓升起，在后山那棵琼花树处缓缓沉落。

翟兰叶带着上官曦出了这屋子，两人竟从喂粥之后，再也没开口交流过。上官曦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她又害怕，这一说，便让这片世外桃源，悄然远去，这便让她将问题吞了回去，一心只想着，能这么和兰叶处一阵子也好。

可她满怀心事的样子，终究是瞒不过翟兰叶。

“小曦，你若是有话，不妨直言。”

上官曦原本纠结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是啊，有话直言，落得一身痛快。这才是她与翟兰叶的相交之道。她不在意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哪怕亲手捏碎这个梦境，她也要得到她心里的答案。

“兰叶，”上官曦看着翟兰叶，眼含盈盈泪光，“毒发的时候，疼么？”

翟兰叶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微微撇过头，说道：“不疼，很快就没感觉了。”其实比不上你眼里的失望，带来的疼。

“是么……”上官曦轻轻地抚着翟兰叶的脸，像是摹着她的样貌，久久低语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傻……”

上官曦的眼泪落了下来，一双通红的眼，显得她的黑眼珠透露出了绝望。这滴眼泪打开了上官曦的泪闸，不似昨晚那般歇斯底里，倒是带着一股伤情的味道。

“我杀了人，小曦，我杀了人，合该抵命，”翟兰叶双手覆上了上官曦的眼，像是要为她擦去伤情，“再说，我死了，一切一了百了。养家不必愁，锦衣卫也能就此罢休，皆大欢喜。”

上官曦的泪水打湿了翟兰叶的手心，翟兰叶刚想挪开双手却被上官曦狠狠地钳制。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上官曦的力气大的惊人，一时间竟不能动弹半分。

“什么叫皆大欢喜？兰叶，我并不欢喜。”

上官曦引着翟兰叶的手，到自己腰间的荷包处，那绣的兰花栩栩如生，离近了仿佛还能闻到兰草的清香。

“未能早些认识你，未能早些了解你，未能早些帮助你，未能和你一起面对……”上官曦顿了顿，咬着下唇，最终带着哭腔，说道：“是我来晚了。”

翟兰叶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官曦，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动摇的样子，可连带着濛濛雾气的双眼，也透露着一份坚定。

心，就像被针刺入，血流在了心里，疼得叫不出声。

原来上官曦，是这么地在乎她。在她写好的结局里，从未想过，上官曦愿意与她共承担。她从未计较为何她不告知习武一事，她甚至不介意她双手沾满血腥。

她把自己过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工具，可她却把她当成了世上唯一的依靠。

翟兰叶忽然害怕，她身上的秘密并不止眼前所见的一切。对比上官曦毫无保留，她显得那么的卑鄙和阴暗。她想推开上官曦，却被她牢牢抱住。上官曦温热的鼻息在翟兰叶的耳边拂过，竟叫翟兰叶一动也不得动。

“兰叶，原来我抱着你，你也不会消失，早知如此，我便一见着你就抱着你。”

上官曦啊上官曦，你真是翟兰叶命里的克星。

一个人在冰冷的雨天里走了许久，突然有了一个怀抱。尽管这个怀抱湿漉漉的，可她却是这个世上唯一的温暖。

就像这个怀抱一样。

“抱着吧，”翟兰叶回抱了上官曦。

今日夕阳余晖拉得很长，两人的影子纠缠在屋前的小道上，上面飘落着些许琼花。人间四月艳阳天，琼花飘零做红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