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心为恕，言京为谅（四）

噩耗传来的时候，苏如心还在等着苏言京进宫来看她。

她起了兴致要去御花园看花儿，远远的就听见了那几个向来同她不对头的妃子凑在一起说话。

苏如心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最后只听得了个苏言京死了。

她一贯的冷静也没有了，她走上前去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苏如心你刚刚说什么？

苏如心是习武之人，手劲大的那人怎么也挣脱不开，

妃子原来是怡妃娘娘啊，您兄长死了您不知道吗？

苏如心气急，扇了那人一巴掌，

苏如心胡言乱语。

妃子怡妃娘娘还不信呐。

苏如心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宝华宫，她抓着绿扶的手，

苏如心绿扶，你刚刚听见了吗？

绿扶握住苏如心冰凉的手，

绿扶娘娘你别着急，奴婢去打听打听。

苏如心好，好，好。

苏如心本不想哭的，可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苏言京同她说过，皇帝派他出去巡视天下民情，可能要过几月才能来看她，还说他一定一回来就来看她。

现在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她们不择手段，一定是她们胡说八道，苏如心勉强稳住了心神。

绿扶娘娘，苏大人，没了。

绿扶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悲戚。

苏如心怎么没的?

苏如心用自己找了很久才找回来的声音问。

绿扶遇上了土匪。

苏如心尸首呢？

绿扶尸骨全无。

苏如心一下子抖得不成样子，绿扶上前抱住她，

绿扶娘娘，娘娘，没事的，没事的。

苏如心我父亲母亲知道了吗？

绿扶知道了。

那一日晚上，苏如心穿了白衣，在院子里舞了她今生最后的一次剑。

苏言京的死只是一个开头，流言杀人不见血，也不用刀，还能成为真相。

苏如心我兄长是为大越死的，而今这些人造谣说他与我不是亲生兄妹，我们是两情相悦，那他的功绩就可以被舍去了吗？那我们就可以任由别人栽赃吗？

苏如心把手里的酒坛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溅，有些甚至划伤了她。

绿扶的原话是，

绿扶我看见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灭了。

不知道是谁先抖出来苏如心和苏言京不是亲生兄妹，实际上，他们确实不是亲生兄妹。那么苏言京那样一次又一次频繁地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根本不是亲生妹妹的苏如心。

世人洋洋洒洒，世人颠倒黑白，世人不论是非。

世人说苏言京和苏如心早就有了男女之情。

世人说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偷情。

皇帝觉得有人背叛了他，他再一次正眼看这个他当初一见倾心的姑娘的时候，眼睛里是可见的厌恶，他说她脏。

最脏的人说一个小太阳脏。

苏如心被打入了冷宫自生自灭，身边只有绿扶陪着她。

苏言京被打成了罪臣。

苏家被打成了罪族。

皇帝总是给人保留一丝希望，留下了苏如心这个人，就好像当初留下了苦寻影的将军府一样，他明明事事做绝却非要将自己变成受害者，当初说苦寻影背叛他他念在当初情谊留下了将军府，如今也是，留下了苏如心。

好一个笑面虎。

好一位吃人不吐骨头的帝王。

墙倒众人推，那些文官写得折子分明狗屁不通，却能混淆视听，将白的变成黑的。

太平盛世里的富贵荣华让他们忘记了现在肆意栽赃的是苏家，是镇守边界的苏家，是保他们无忧无虑享乐的苏家。

说书先生我原是苏府的管家，是亲眼看着小姐少爷长大的。我年轻时子承父业，在茶馆里说书，却因为无钱交给那些地头混混而遭致毒打，是将军救了我。

说书先生清平怕的根本不是大越，是将军。那一日苏家逢此劫难，将军收到了清平皇帝的信，信上说将军如此帅才，大越皇帝不识明珠，希望将军能够投效清平。

说书先生将军启程同清平皇帝谈了最后一次，将军希望能够保住木城的安宁。

说书先生白姑娘，我短短几句话就能说完他们的一生，可他们的一生，本不应该这样断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少爷是遭了意外还是中了有心之人的暗箭。

说书先生老泪纵横，如果小姐没有被封为妃的话，她现在应该骑着马在草原上放肆大笑，如果少爷没死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妻子儿女事事双全，如果苏家没有遭此一难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是其乐融融地欢聚一堂。

这到底是，这到底应该从何处怨起啊，那些冤魂里的不平之气应该朝谁发啊？

说书先生所以白姑娘，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才找到你的，希望你可以接下我的这单生意。

说书先生其实很忐忑，将军托梦勉强能同白莫捉鬼师的身份挨上边，他实在是走投无路，少爷没了，将军和夫人没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再有个好歹。

提起来好像是镜花水月一场，可说书先生好像是溺在了水里，白莫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莫我接了，

白莫毫不拖泥带水，

白莫确信苏如心还活着吗？

说书先生确信。

白莫点点头，

白莫生辰八字。

说书先生口述，白莫将苏如心的生辰八字写在了一道符上，

白莫我等下要用传送符去皇宫一趟。

苦渡哀好。

十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