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寻鹿山是你亲创的,你说创下它,是为了对抗,阴间。那你还记得为什么要对抗阴间吗?
白莫摇了摇头。
逢春因为万事万物自有规则,而你是那个变数。
白莫一直都记得自己是个非人非神非魔的怪物,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换言之,她是彻彻底底不受束缚的存在。
逢春你想要打破一成不变的规则,想让万事万物都脱离本不该有的束缚,想让他们受到公平的对待,可怎么偏偏要从阴间开始呢?
白莫孤身一人,耗费巨大法力创下了寻鹿山,逢春和重雪就是那个时候同寻鹿山一道出现的山中精灵。
为了瞒天过海,寻鹿山隐蔽非常,没有几人能寻得到它,山上改编阴间法则,创下了第二个阴间的极小组织,白莫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同阴间作对的,她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分庭抗礼,她想要的就是替换掉阴间。
创下寻鹿山只是第一步,而第二步就在于白莫自己,白莫的出现是瞒不了天神的,但是她隐藏了寻鹿山,包括逢春重雪,她在人间干着捉鬼的事情,天神只当她掀不起大的风浪,偶尔盯了几眼之后也就懒得搭理了。
其实寻鹿山早已经在运行之中。
阴差提鬼去阴间审问,这世界之大,总有他们顾不得的地方,说起来那些民间的什么捉鬼大法也是阎王属意流传出去的。
那些道士捉了鬼要么留为己用,要么买卖出去,要么打得魂飞魄散,是没有轮回权力的。
白莫看见了这一点,钻了阴间的空子,他们自己留下来的空子。她问是非,引亡魂去寻鹿山,让寻鹿山作为阴间的替代品运作起来,终有一日,要取代阴间。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阴间呢?逢春这一问,连白莫也想不起来了,她为什么要偏偏从阴间开始?
逢春主子,你丢了一段记忆,但是我和重雪记下来了,我们同你本是一体的,你不记得的东西,我们记下来了。重雪回去同我说,他觉得你身边的苦渡哀他似乎见过,我还笑话他来着,说他该不是遇见过苦渡哀哪一世,
逢春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
逢春直到今日,他才想起来,苦渡哀,在你丢失的那一段记忆中。
相爱的人总会遇见,分别的人总会重逢。
一如顾安安和程岁宁。
一如白莫和苦渡哀。
白莫出世的那一日,苦渡哀正好陨落。
生了邪念的上神一般会堕魔,可执法神觉得苦渡哀堕魔简直是神魔两界的灾难,他要苦渡哀生生世世为七情六欲柴米油盐所累,那时的苦渡哀,不过和以后的白莫一样,想要打破固有的规则。
神的权威不可以挑衅,人可以换一批供奉香火,可神是要一直存在的。
白莫来到人间的那一日,苦渡哀刚好被带到了轮回道,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上神,背着手,说了一句,“万事万物不会一成不变的。”然后坦然地走入了轮回道。
做神这样无趣,几千年几万年的无趣,还不如做个凡人,快活他个几十年。
所以白莫初生之时,看见的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夕阳,是为了给苦渡哀送行。
她一直都记得,那样美丽的夕阳,她没有再见过第二次。
白莫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她生来就是年轻姑娘的样子,几万年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样错漏的相逢,原以为大家都没了瓜葛。
直到白莫有一日,不小心亏损了法力。她遇见了苦渡哀,同他过了一段柴米油盐的好日子。
苦渡哀也是在一片林子里遇见白莫的,他那时在林子里砍柴,遇见了个昏倒的小姑娘,顿时柴也不要了,抱起白莫就往那村子里唯一的郎中那里跑。
郎中这姑娘好似受了内伤。
郎中号完脉之后,觉得自己的大夫生涯受到了挑战。
随后苦渡哀甚至质疑起了他的大夫身份∶
苦渡哀好似?
郎中情况复杂。
苦渡哀还能醒吗?
郎中我开两幅药,听天由命吧。
苦渡哀觉得这郎中不太靠谱的样子,但都是乡亲,苦渡哀还是相信他的医术的,况且这方圆百里,也没法找出第二个大夫来。
白莫醒的那一日,灶台上给她熬的粥香气四溢,苦渡哀在外面劈完柴进来,就看见白莫赤脚下了床,正在四处找些什么。
她看见了苦渡哀之后,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她说:
白莫我有些饿了。
苦渡哀扶她坐到床上,又去为她盛了一碗粥。
苦渡哀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无缘无故倒在了林子里?
白莫思来想去,都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亏损了法力,但是眼前这人显然是个凡人,她想不起来也正好。
白莫我只记得我叫做白莫,其余的都不知道了。
苦渡哀觉得现在正逢乱世,肯定又是哪家跟亲人走散了的小姑娘。
苦渡哀那你先在我这里歇着,伤好了再做其他打算。
白莫好。
白莫就这样留了下来,她原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偏偏大家都把她当做十六七岁的人儿。
白莫在人间流浪那么多年,又是个手艺齐全的,引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巧的是,整个村子也很喜欢苦渡哀,费尽心机想要给他们做一个媒。
白莫出去洗衣服的时候,他们说,苦渡哀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孩子,嫁给他是肯定不会吃亏的。
白莫跟着苦渡哀上山捡柴的时候,他们又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简直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白莫跟着苦渡哀上山捡柴的时候,他们又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简直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苦渡哀原想跟白莫解释一下这样乱七八糟的牵姻缘,本来白莫跟着他,他都怕对小姑娘名声有不好的影响,何况这样的赶着做媒。他想要把白莫放去别人家,他又不太舍得。他只能去尽力跟白莫保持好距离。
说一句喜欢到底是费劲儿的。
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姑娘问他∶
白莫什么叫做喜欢?
他这才明白,小姑娘果然是小姑娘,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明白。
其实也怪不得白莫,自从她发现自己容颜不变,是个怪物之后,她很少交长久的朋友,她连真真正正的友谊都不敢有,又何谈一个要跟自己共度一生的良人呢?她不老不死,谁又会真心接受她。
苦渡哀喜欢就是,他来时,就像荷花遇上夏日,可以好好地开一场了。
过往的记忆和今时今日重叠,白莫依稀记得,在好多年以前,她有个新朋友。
那是她新朋友生了孩子,她去看她。
好友打趣道∶
白莫好友你也是时候该找个人成亲了。
白莫逗孩子的手一顿,
白莫喜欢是什么?
好友大概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沉思了一会儿说:
白莫好友看见窗外的那棵桃树了吗?
白莫看出去,那棵桃树扎眼得很,春意盎然,开得那叫一个繁华灿烂。
白莫好友我同我夫君青梅竹马,他一早就种好了这棵桃树,预备着娶我过门。
好友的样子她都已经记不得了,她却偏偏记得这几句话。
苦渡哀白莫,白莫。
苦渡哀唤了白莫好多声,她才回神。
苦渡哀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白莫有一些遥远得仿佛不是属于我的记忆。
苦渡哀别着急。
白莫好。
这个村子里有一大片果林,里面都是些桃子李子梨子杏,夏天的时候是孩子们的天堂,春天的时候是喜欢的故事的开头。
白莫坐在一棵桃树上远眺,苦渡哀也慢手慢脚地爬了上来,和她坐在一起。
白莫笑话他∶
白莫你爬的好慢啊。
苦渡哀你肯定比我还慢。
实际上白莫是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飞上来的。
白莫这里夏天的时候是不是抬头就能咬下一个果子?
苦渡哀是啊,小孩子会在里面玩捉迷藏,会比赛谁摘的果子多。
白莫真是等不及想要看了。
苦渡哀这里一年四季都很好看。
我想要你,一年四季都留在这里。
白莫转过头,看着苦渡哀,她想到了好友院子里的那一树桃花,忽然吻了吻苦渡哀的脸。
白莫这是喜欢吗?
原来有些东西是要在一瞬间明白的,那哪里是一树桃花啊,那分明是春夏秋冬细心呵护下的满满当当的爱意。
苦渡哀是啊。
苦渡哀也吻上她的额头。
我们在粗茶淡饭里遇见,我是如此想要携手与你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