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生病

夏季的夜总是格外短暂，没过多久，天边就微微透出些光亮来，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就完全在地平线上了。空旷辽阔的草原上，除了风吹过草叶的声音，再无其他声音了，铁心男于是按耐不住地开了口。

“你已有许久未曾说话了。”

“你不说话，我为何要说话？”

小鱼儿不想开口，但铁心男却想知道他难道没有半点话想问自己。

“我为何要问你？我有什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在找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谁是我的父亲？”

“狂狮铁战。”小鱼儿缓缓说出这个名字，但铁心男却矢口否认。但是像铁心男这样的女人，明明被人说中了心事，也是万万不肯承认的，所以，她承不承认都没关系。铁心男瞪着小鱼儿，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似的——这孩子简直不是人，是妖怪，是人中的精灵。

她呆了半晌，终于又道：“你……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是男人的‘男’，而是兰花的‘兰’——铁心兰……这才像是你的名字，是么？”“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彷徨，也不知要到哪里去，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我不说话，让你静静想一想。”

“你究竟有多少岁？……我有时真害怕，不知道你究竟是个真正的孩子，还是个……是个……”

“妖怪？”

铁心兰轻叹一声，“我有时真忍不住要以为你是精灵变幻而成的，否则，你为什么总是能猜中别人心里的事？”

“因为我比世上所有的人都聪明得多。”确实，小鱼儿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惜，这世上还有许多事不是聪明就能解决的。

小鱼儿说完，就跟铁心兰提起分开走的事，他们孤男寡女的，总不便一直待在一起。铁心兰听了，水晶般的肝肠都要断了，是啊，他们二人非亲非故，小鱼儿帮她到这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小鱼儿骑上小白菜，就慢悠悠地离开了，而铁心兰却仍然留在原地，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好不惨凄。没过多久，天空中的云迅速聚拢在一起，愈来愈黑，愈来愈浓，云层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终于不堪重负似的落了下来。雨水不断打在草叶上，却又不断滑落，似做了无用功，就好像有些人，把一切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却依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那小鱼儿见铁心兰没跟上来，担心她仍在原地，没有去避雨，于是又折了回去。

果不其然，铁心兰还在原地，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膝蹲在草地上，又被雨淋湿了衣衫，看上去可怜极了。

听到马蹄声，铁心兰又抬起头来，见是小鱼儿，又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地赶小鱼儿走。

在晨间中的光亮中，只见她面色苍白，竟比她身上的衣衫还有白上几分。而她的嘴唇却红得很，已像是红得发紫了。“你病了。”以小鱼儿的医术，一眼就已看出，她病了，许是夜里吹了风，着了凉，现下又淋了雨。

“我病了也用不着你管，你……你和我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管我？”她身子虽已站起，但却摇摇欲倒。

“我现在就偏偏又要管你了。”突然飞快地伸出手，一探她的额角，她额角竟烫得像是火。铁心兰还要反抗，但突然，她的身体就软绵绵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