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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上海王之沪上1931

辛荔荔的第一部电影在沪上贫民区拍了一月有余,七月是日头最为酷烈的月份,因此到了结束时,荔荔原本小小的鹅蛋脸竟瘦的成了瓜子脸,受了这样的辛苦,十五岁的小姑娘个子仍窜长了不少,让外人见了,已很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筱月桂心疼女儿,正好如意班在八月应中国戏剧协会邀请,将前往京津地区一趟,既巡回演出,也是观摩学习。新任班主泉叔到家里请筱月桂一块去,后者便又邀请了已成为艺华公司导演的刘骥,也带上了荔荔。

一共十数人同行,先搭火车再换渡轮,到了天津,那边自有相关人士作陪。他们的行程不仅有面向中外要人的大剧院演出,也有到著名茶馆亲闻京派名角谭鑫培、刘喜奎等人的唱腔,还有与从全国四面八方而来各地戏宗师的交流会。所获不可为不丰。

闲暇时,筱月桂即领着荔荔,览遍了天津至名之处,如五大道、文庙、盘山等等,不一而论。那天,荔荔拉着她,攀到盘山挂月峰的最高点,当时恰巧红日从云层喷薄而出,将身边的人与景都罩上了一层金色明亮。荔荔依偎在她的怀里,筱月桂抚着她头上细软的绒毛,一种约婉宁静的甜蜜从心底渐渐升了出来。

她觉着,荔荔现在好似真的把自己当做她的妈妈了。

一行人在天津徜徉了半月后,走水路到北平。可就在他们怀揣着热情正熟悉着这座古老的都城时,他们脚下,这个更为古老的国度的东北方,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举世瞩目的事件——

九一八事变。

日本人武力夺取了沈阳、企图占领东三省的消息迅速在神州大陆上掀起了剧烈的震动,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民众请愿、学生游行、各省通电挤占了报纸的全部版面。

在北平,筱月桂他们的戏曲交流也停滞下来,民族危亡之时,即使再不关心国事的名流也不敢惹众怒上戏院听戏,茶馆里每日每夜说书的轮流上演岳飞精忠报国、文天祥誓死指南的故事。

而北平的热血学子们,群情汹溢,整日聚在各政府部门、使领事馆大门前,喊口号、扬国旗、张横幅,皆请国府派出军队,让X日本滚回东洋去!

在这样焦灼的局势下,如意班打算尽快返回上海。但亲眼看到北平学子情愿种种情形的刘骥,却另有决定。

他和筱月桂商量,想将这段真实的历史用镜头记录下来,就以此时此地为背景,拍摄一部爱国影片。

筱月桂自是大力赞同,她让刘骥不必担心经费,一概由其筹措。那时,俩人正坐在一家茶馆的二楼,耳边是嘈杂的激评时政的议论,楼下是一行行喊声震天的学子,黑蓝白的衣衫与青天白日旗辉映交错,阳光洒在他们一张张坚定忧虑青春无限的脸上,荔荔扶着栏杆向下望,她的眼神中一会儿闪过不解,一会儿又掠出了理解。

刘骥回过头,对筱月桂说,【这部电影,我想让荔荔做女主角。】

筱月桂以为是周边的嘈声太大,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刘骥又重复了一遍。

筱月桂这才确信,但她不很明白,还记得梦里刘骥下一部电影《飞行女侠》,荔荔去试镜,他是动用了导演的一票否决权的。为何现在却属意荔荔当自己的女主?

【筱月桂,你不是一直担心着荔荔吗。】刘骥的视线盯在荔荔扶杆的背影上,笑着解释,【我想,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在一阵阵犹如热浪袭来的爱国口号声中,筱月桂领悟了刘骥深意,一阵感激浮上了心头。就在这个九月流火的下午,已饱经阅历的两人,默默关注着辛荔荔的身影,注视着她的未来。

筱月桂本想等荔荔拍完后与她一块回上海,却不想,这个计划在某个早上被一封信打乱。当她看了那封止用黑色墨水写了寥寥几字【平安无事】的信札后,当即烧掉,便往火车站买了第二天返沪的车票。

一路舟车劳顿自不必消说,待下了车,在上海火车站与接她的何立、李玉一碰面,大庭广众下,三人不好直接说正事。等回了筱公馆之后,放下手上行礼,筱月桂将书房门一闭,何立方才道:【筱月桂,果然如你所言,政府对郑老板、徐老板下手了。】

【他们怎么样了?】筱月桂的声音冷静而低沉。

【没事,上次我通知他们后,他们一直有防范,还好俩人都是老江湖了】,何立的语气极轻蔑,【比经验,蓝衣社那帮混蛋根本不够看。】

【蓝衣社干的?】筱月桂迅速抓住了重点。

【对】,何立点点头,【徐老板抓了一个活口,是蓝衣社的骨干。】不由笑道,【筱月桂,这次多亏了你,既然你不让郑徐知道,我便替他们多谢你。】

筱月桂摇摇首,并不敢居功,她承认自己是松了一口气的,既是为了与自己无交情、却躲过一劫的两位好人,也是为了暂时未与政府妥协的余其扬。

【何立哥,GM党防范G党甚深,且手段残忍,你也要小心啊。】

【我知道。】何立说。但筱月桂知道他没听进去。李玉目光中的忧虑,直到丈夫转身离开了书房也未消去。筱月桂上前,默默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在沉默中,给她以无声的安慰。

李玉吁了一口气,仰脸笑道,【你这么累,赶紧洗个热水澡,成妈在厨房烧你最爱吃的糖醋鲤鱼,待会儿多吃点。】

【我看你在北方转了一个月,都累瘦了。】

她看筱月桂在那张贵妃榻上躺下来,她也坐在化妆椅上,凝视着后者,唇动了动,却没张开。

筱月桂见她似是有话要说,直接问,【李姐,你想和我说什么?】

她那双又大又黝黑的眼睛看着李玉,后者避开来,勉强一笑,嘴上止道,【辛妈妈回来了,你想去看看她吗?】

【什么时候的事?】筱月桂细长的双腿从榻上放回了地面,她坐起身来,十分惊讶。

李玉说,【就是上周的事情。我和阿其他们一起在码头接的她。她现在还住一品楼。】

筱月桂颔首,沉吟片刻,【那我下午去看看她。】

【嗯。】李玉早知她一定会去。起身朝门踱去,心思转了数道,仍还是回过头来。

筱月桂对她今日数次的欲言又止不明所以,挑高了眉。

【小月桂,】李玉咬咬牙,将心一横,【阿其和沁云离婚了。你走之前的事。】

筱月桂心蓦地一跳,却也止是淡淡道了一句,【哦,是吗。】

李玉见她没有旁的反应,不好再说什么,扭门走出去了。

一品楼的招牌已经多年未换新,金漆脱落了不少,筱月桂提着礼盒跨过前院时,一眼便望见了那两扇熟悉的黄花梨大红木门。辛妈妈就坐在那门的后头,一把八仙圈椅上,在那个瞬间,筱月桂真觉得回到了过去,可下一秒,沧老得不复记忆的容颜映到眼帘中,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辛妈妈】李玉前行几步,口中笑道,【小月桂来看你了。】

筱月桂走进了前厅,在辛妈妈的注视下,绽开笑容温和地称呼。

辛妈妈不由地站了起来,不同于十六年前的审视与打量,也不同于十年前的敌意与仇恨,她的目光平静中有如烟沧桑卷来,四目相对时,怅惘在眼底浮开。

【小月桂。】她唇边掠去一抹微笑的影子,犹如相看一位故人。

筱月桂隐下内心的不平静,正待作答,却从左边小客厅里送来了清脆的高跟鞋声——

沁云端着一碟果盘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筱月桂不料在这里看到她,一下子愣住。倒是李玉,笑着上前接过了果碟,见上面摆着辛妈妈最爱吃的酸杏,轻轻一笑。

沁云含笑颔了颔首,神情显得异常的轻松,打过招呼后便轻声细语地对辛妈妈道,【辛妈妈,医生说过,你的胃要少食酸的,我再去厨房端一碗粥来,你蘸粥吃一个就好。】

辛妈妈的身体不能劳神,在一起聊了一些家长话后,照例是要午休的。李玉便主动上去,扶她到卧室,离开前瞥了一眼筱月桂与沁云俩人。

筱月桂在那道熟悉的楼梯下,目送着辛妈妈的背影离开,抿了抿唇,转头低低问道,【沁云,辛妈妈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愁容渐渐覆上了沁云的侧脸,她低首轻摇,【不大好,她晚上总是咳嗽、睡不着,吃的也少。】

筱月桂的眼睫垂了下来,在眼窝处刷上了一层阴影,她问沁云,【你现在也住在这?】

沁云笑了笑,【最近是。辛妈妈需要人照顾。】她看了筱月桂一眼,【我和阿其离婚了,你知道吧?】

【我听说了。】

【小月桂,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好好聊过天。】沁云明如秋水的眼眸里浮现出温和,她的皮高跟鞋在前厅的地板上发出又清又缓的响声,像是害怕打扰到辛妈妈,刻意的放慢,在通往后院的门洞前回首朝筱月桂示意。

筱月桂跟上去,随着她的速度,与她并肩行到了后院。

水门汀的弄堂依旧,一口小小的天井,晾衣绳虽然换到了另一个方向,却仍是在的。那方浮着青荇的池塘上,水面将斜晖的色彩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小的时候,曾有许多次,筱月桂看着这波光想自己的心事。

【这儿都是你在打理吗?还和以前一样。】看到熟悉的一切,筱月桂只觉惊喜,不由地问。

沁云摇了摇头,【辛妈妈回来以前,阿其让人把一品楼整理了一番。不然也难住人。】

临池塘原本有一块用来洗衣服的旧木板,沁云在那之前的台阶上席地坐下,动作自然地理所当然,浑然不在意衣襟被染脏。

筱月桂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下讶然不已。随后,她走上去,也在那个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并膝看对面那生了蓬草的青色屋檐,开口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沁云也看着远处天际,她的声音中有浅浅淡淡的笑意。

【有些话,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埋在我的心里了。太久了,原本我觉得好像也没必要再说出来,可今天在这里见到你,不知怎么地,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

【刚刚看到辛妈妈时,我也觉得像回了从前一样。】筱月桂说。

【那次你床下的首饰,是我找人放的。】

筱月桂怔了一瞬,刚开始,险些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片刻后,仿佛有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锁,许多很久之前的片段涌现。

她咧开唇角,对沁云道,【我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李姐曾经提醒过自己,何况她也很清楚,沁云对阿其的感情。

既然记忆已模糊,那么不提也罢。

沁云并没有和她道歉,她平静如水的眸光在她脸上注视了片刻,【还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

她低首,眼中染上歉然,轻声道,【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在蟾宫大戏院唱《少奶奶的扇子》,当时我去后台找你,实际上,是想害你。我往你的茶杯里投了哑药。】

筱月桂震惊地看向她,若非从她嘴里亲口说出,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一次,是她最后的机会,假如沁云真的得手,那么如今的她岂能好端端坐在这,恐怕早已因为生活的艰难沦为上海滩无数黄土的一抔了。

沁云的视线移向她,苦笑,【那时候,我被妒忌迷了心智,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将黄佩玉从你手里夺回来,我太疯狂了。】

她说完以后,筱月桂闭眸,静了静神,很不解,【既然你放了哑药,那为什么我没事?】

沁云平淡地说,【阿其跟在我后面,他把那杯茶给倒了。】

一瞬间,筱月桂的心跳仿佛凝固了一拍,连沁云在一侧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我嫉妒你,但我也很佩服你,你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我的虚弱和不自立。假如没有你的话,那我还是以前那个讨好男人的沁云……】

一语未了,她仿佛发现了筱月桂的异样般,停下声音,目光在她脸上游走了一瞬。

沁云若有所思地沉吟着,筱月桂没有说话,俩人在夕阳下都沉默了。

沁云手撑着膝头站了起来,沉默被打破,她看着筱月桂,明亮的眼底一片诚切。

【对不起,小月桂。】她说。

筱月桂不觉起身,对上她的视线,那份坦荡令她不由地原谅了她。

【我知道,这不是一句道歉能轻易原谅的事,但我请求你能原谅我。】

【都过去了。】筱月桂朝她摇了摇头。沁云听见后笑了,她本是极为美丽的女子,绽出笑容的刹那,明婉如霞,几乎令人恍然失语。

【小月桂,你还在这啊?】李玉特意留空间给她二人谈谈,但从楼上下来后,仍没见到筱月桂,还以为她已经先走。

筱月桂正坐在那个台阶上,盯着湖面波光,沉浸在心事中。

李玉很少看她这个样子,俯下身,轻问道,【想什么呢?】

筱月桂说,【在想以前的事。】

李玉轻笑出声,她撑起身子,视线朝四周掠过,发出了感叹,【是啊,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难怪会想起以前了。】好奇问,【你都想到些什么?】

筱月桂抬起脸来,眼中蔓出怀念的微光,【想到了那次辛妈妈带我去救黄佩玉的事。我什么都不懂,傻得很,差点被人当成靶子。】

李玉当时没在,吃惊问,【后来呢?】

【后来,阿其打死了要朝我开枪的人,抱着我躲了过去。】

记忆真是奇妙的物质,她筱月桂一步步走到今天,对当下有种势在必得的不安,对过去有种往事如尘的淡漠,她并非回首曾经的人。偶尔闲下来,脑海中浮光掠影的一闪现,也通通是遥远而灰色的,那些过去的美好被压在重重阴霾与淋淋鲜血之下,令她无力也无心去回看。

可方才沁云的一番话,令她的识海中陡然现出了许多片段,原来的灰色开始散去蒙沉,露出鲜润的本色来,就好像一张黑白照片渐渐被人蘸上了颜料,不止有了轮廓,连细节也变得清晰起来。

李玉说,【阿其的身手从小就好,他那时是个顶爱打架的孩子。】

止是说完后,眸光却暗了暗,似在缅怀那个在记忆中消失了踪影的少年人。

那天,筱月桂在一品楼的后院,一个人坐到很晚,李玉已经回去了,老王送了她之后又反身回来接筱月桂,在马达的起动声中问她去哪。

【浦江商会。】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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