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纸（2）

这天，杨若澄整整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以迎接当天晚上的噩梦。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之后的两天里，她的邻居居然都没有出现吵闹的情况，所以哪怕她没有带上耳机，也可以安然入睡，并且都是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大天光。

然而好景不长，杨若澄甚至还没来得及迷恋这两天平静的日子，那对“模范夫妻”就又开始斗智斗狠了。

3月12日傍晚，恰逢公司发工资，杨若澄骑着小电车美滋滋地迎着夕阳回家。甚至路上还有心情欣赏一下道路两旁盛放的羊蹄甲。

一年前，杨若澄本科毕业后，就被她所兼职的梦影国际教育公司正式聘用为美术高级指导教师。

公司的老大刘雨心是个很干练的女子，四十出头的年纪就修炼出一双如炬慧眼，挑选人才那是一挑一个准。她非常欣赏杨若澄的天赋和才华。

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刘雨心待杨若澄简直像干女儿一样，假期和福利远比其他人多。哪怕已经被录用为正式员工，杨若澄上班时间也还跟兼职的时候一样，每周一三五六工作八小时，加不加班看她个人情况，剩余的时间均为个人时间。

当然，能有这样的福利也得益于杨若澄对公司做出的贡献。

自杨若澄进入到梦影国际兼职伊始，她用自己的画笔为公司的宣传添砖加瓦，毫不夸张地说是为公司发展提了至关重要的一笔。

因此，刘雨心决定给予她这样的待遇时，除了受到几个新同事的腹诽之外，其余人都觉得那是杨若澄应得的。

能够得到公司的重用，还有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杨若澄当然也对此感到满意。

所以她现在对生活抱有的唯一的不满，就是觉得那对吵闹的夫妻让她无法安眠！

杨若澄再一次感叹，如果不是珍惜浪花村给她带来的创作灵感，她真想带着面团儿住进五合天桥对面的富人小区南图苑里去。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两千来块的房租也不是付不起。

“贱女人，你再提一句离婚试试，老子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刚回到巷口，一声暴戾的叫骂就从巷子那头轰隆隆地往外传来。

即使杨若澄听习惯了，也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所以每当听到这个声音，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回到楼下的小卖部，杨若澄就听见钟老板在店铺里一边整理货架，一边也在骂骂咧咧的，“这个龟孙儿，一天天的他妈能不能消停会儿，就是个只会窝里横，欺负女人的孬种。”

粗鄙的话语从这个往日里总是平易待人的人嘴里说出来，确是有些违和。

“行了钟秀来，别叽叽歪歪的多管闲事了，赶紧把你的活儿干完然后过来吃饭！”钟老板的爱人看不惯钟老板念念叨叨的样子，便站在厨房门口叉着腰给他下命令。

见到杨若澄把车停在门外，她便立刻翻书似的换了态度，喜笑迎人地走出来招呼着，“小杨回来啦？需要来点什么不？”

杨若澄还其以笑脸，说：“来一斤鸡蛋，再拿一瓶酱油和一盒牛奶。”

老板娘做事利索得很，三下五除二就把杨若澄要的东西递到了她手上。

杨若澄付了账，接过东西，又道了声谢就走了。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被楼上“啪”的一声巨响给震退了回来。

钟老板终于按捺不住了，抓起收银台的手机愤然冲出门去，怒发冲冠对着楼上喊：“姓龙的，你他妈能不能消停会儿，再吵老子就报警了啊！”

杨若澄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站在店里等了一会儿。

老板娘倒是淡定，她是“一家之主”，那户人家毕竟是他们家的租客，任他家的家事闹得再大，也不至于惊动到房东报警。

见杨若澄眉头紧皱，老板娘又扬起了和善的微笑，“小杨啊，别怕，没事儿的，他真要闹大了，我就叫老钟报警。你以后见着这人就离他远点，别招惹他就是了。”

杨若澄感谢她能这样安慰自己，她倒不是怕，而是感到厌烦。

家暴者，可比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让人生厌多了。

等了许久，楼上果然没了动静，杨若澄这才走出去准备骑车回家。

老板娘跟在她身后走出来，嘴里念念叨叨的责怪钟老板，“我就说让你不要租给他，不要租给他，这下好心捡了白眼狼了吧！”

钟老板面色发黑，像是一颗随时就能引爆的雷。

“以前那不是可怜他那个挺着大肚子的老婆嘛～人家都要足月了，居无定所的你不觉得可怜？”钟老板脸上的每条沟壑里都填满了愤愤不平，但又不敢冲着老婆发威。

他这样一说，老板娘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老婆都要足月了还带着四处奔波的人能是什么好鸟？你也不带上脑子想想清楚，现在他在这儿闹得四邻八舍的都睡不着好觉，你满意了？”

钟老板虽然气不过，但也不敢顶撞，只能举手投降。

杨若澄在一旁看着这对老夫老妻的吵闹，暗忖：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钟老板，老板娘，那我先回去了。”杨若澄插空到了个别。

老夫妻俩人也闻声停止了吵闹。

“一起吃了饭再走嘛，饭已经做好了。”老板娘招呼道。

“不了，面团儿也得吃饭，我得赶紧回了。”杨若澄推辞。

老板娘这才不在挽留，“也是，不能让孩子饿着了。回吧！得空了带它下来遛遛，几天没摸到它了。”

说完，杨若澄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