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动漫同人小说 > 我与四魂君当月老的日子
本书标签: 动漫同人  犬夜叉同人  犬夜叉原著背景同人     

第十三章 金圣烈

我与四魂君当月老的日子

犬夜叉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思维脆弱的时候,他才会去想那些些自己清醒时永远不会想的东西,但这次的梦没有戈薇和桔梗,他梦到的是自己的幼年。

犬夜叉对童年记得很模糊,或许是因为那段岁月无比狭窄、且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最深刻的记忆是那场盛大的蹴鞠会,它因庆祝母亲诞辰而出现,又因为自己的出场戛然而止。他和那只蹴鞠成为被抛弃的焦点,此后他开始厌恶成群结队的人,他们或围观,或离去,而他永远排斥在群体之外。

他开始回想起那座城,回想起母亲是唯一的公主,而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她们有过一段颠沛的生活,再后来母亲重新住进了城堡,生活尊贵无比却又总是面容哀戚。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怪物。

他也终于想起来在再长大一些的时候,曾经有名为乳母的女人试图用剪刀剪掉他的耳朵,一遍一遍用木屑和墨泥涂抹他的头发,但金色眼睛仿佛血液的颜色般消除不掉。这是他第一次抓伤人类的原因,但没有任何人询问过,孩子们以玩耍的名义成群结队将他推入枯井,在石板封住井盖的那一刻属于妖怪的血液就此沸腾。他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下徒手刨穿井壁上的石砖,又在土墙压下的时候用脊骨硬生生抗住了轰击。

后来没有人再去斥责和嘲笑他长相,但也没有任何人被惩罚,他们不再欺辱他,也再不与他玩耍。羞辱变成了躲在暗处的谣言,于墙角徘徊,又在回头的瞬间消失不见。

犬夜叉的母亲死于盛夏,阳光热烈食物丰沛的时节,被衾裹着失去生机后的憔悴躯体。他知道人类都活的很短暂,却也终究没有看到母亲为他描述过的,如同秋叶般褶皱丛生、发丝雪白的慈祥。母亲死时依旧面若桃李,长发铺开黑色的锦缎。他握着她的手,第一次明白死亡的温度。

再后来他就不再是城堡的主人,虽然母亲的城池理所当然地应该交给儿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几位不曾谋面的舅舅从城外登堂入室,他们用丝绢记录族谱,相同的祖先要追溯到两代人之前,再后来他被带着枪的甲兵包围,彻底扔出了城堡。

“你生来是妖,就该去妖怪的世界。”

那扇门在后来用力的关上,直到七十年后兵火焚毁都未曾对他开启。母亲临死前留下了一封托付关系的书信,也就是那时他知道世间还有唯一的血亲,一个实力强大地位高贵、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他并没有向母亲期待的那样去寻求杀生丸的庇护。那条路在他刚刚踏入妖怪地界的时候戛然而止,那时他已经学会用兜帽遮盖形体,没有人会理会一个身材矮瘦,形似河童的小家伙。而那些妖怪们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他未曾谋面的父兄,用一种无比惋惜又或者无比嘲讽的口气。

“家主宠幸妾室是常有的事,可居然会为人类女人对着妖怪大开杀戒,还为此丢掉性命,简直匪夷所思。”

“不仅如此,居然会为那个祸水生下的半妖,把继承的信物扣押起来,放任血统纯正的长子流落人界成为笑话,他也真是百年难遇的仙才!”

他在那天听到了在冥加和母亲口中永远不会听到的描述,例如“庸主”“妖姬”“废长立幼”“红颜祸水”。年幼的男孩咬牙切齿地目睹着一切,但最后脸上的狰狞逐渐消退,变成近乎死寂的沉默。那些妖怪依旧谈天说地,与他在茶舍酒屋中见到的人毫无差别,而他们獠牙凸出毛发丛生,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毫无斑纹的光滑皮肤,注意到自己五官平整指节修长,前所未有的像一个人类。

犬夜叉烧掉了那封信,之后再没有主动寻找过什么人,而这段往事也就此成为他的秘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无论戈薇,或是桔梗。

梦境随后转换场景,依旧是消灭奈落的长途跋涉,戈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稚气,不再是穿着校服短裙的学生妹妹,而是一身属于弓手的草绿色振袖,眉眼间不再活泼,却依旧有着让他心神安定的力量。他们如同往常那样结伴出行,身边围满了朋友。但很快的事情就不再那么令人舒心,追杀一只擅长逃跑的妖怪需要漫长庞大的时间和精力。他开始忘记天数,忘记月份,树木仿佛昨夜开花,又在今日落满霜雪。他们追逐了很多年,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目睹弥勒被巨大的漩涡包围,气流散尽后只剩一片残留碎骨的大坑。生下遗腹子的珊瑚强撑病体,背后的疤痕因为长年累月的颠沛劳顿,滋长出深红色的暗疮。戈薇属于少女的鲜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仿佛承装在沙漏里的金色碎砾。终于在某一天,不再是女孩的戈薇带着孩子留在村庄,面容随着时间流逝暗自变形,生出细碎的皱纹和略带臃肿的肥胖。

“我不能再出发了。”

时间依旧在流逝,身为姐姐的珊瑚终于亲手杀死弟弟,男孩未长开的躯体落地即为白骨,姐姐嚎啕大哭后倒地不起,开裂的疮口血如泉涌。他用铁碎牙挖掘墓坑,埋葬的却是两个人,很多年前就已死去灵魂的姐姐,和直到现在才开始腐烂肉身的弟弟。之后又过了很久,他终于杀死了那只巨大的蜘蛛,黑紫色的血水顺着断裂的肢体涌动出温热的溪流。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他看到了戈薇,或者说,是很多年之后满面皱纹的老妪,灰白的发丝梳成一丝不苟的整洁。她被很多人簇拥,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已然是槁木的模样。

“没必要再看我了。”她说。

“就当我们那时候都死了。”

这是不可能的,他想,他只是离开了三天,三天他就杀死了奈落。之后他才发现手里的刀柄已经烂得一碰就碎,而戈薇佝偻着身躯,就连直立都很困难。唯一鲜活的人是他,他在衰老和腐朽的过去遗世独立,晶莹的像是一朵一碰就碎的玉兰花。

年老的日暮戈薇用手杖做支撑、颤颤巍巍地从他身边走过,步履蹒跚地迈过村社的门扉,依旧是剧烈的门扉张合的声音,那扇门再次在他面前关上。而犬夜叉终于彻底醒过来。

他不在树林里。现在他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救下戈薇,而是在满是云雾的悬崖坠落。醒来的时候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平山城,鲜红色的火鼠裘泥泞不堪,脚底和指尖塞满污泥,像是得了梦魇后一路攀援摸索的疯子。山城的门开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从里面走出十岁左右的小女使,一身暗蓝色的碎花小袖,头发用方巾规整地包扎起来。女孩端过一盆烧好的热水,边上搭着方巾。犬夜叉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和脚,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信正那小子呢,他怎么不来?”他问了一句

女孩只是静静地守候在一边

“神乐在哪里。”

回答他的依旧是静默,小姑娘显然是收到了某人的指令,始终保持着木讷的神情三缄其口。周围的空气和土壤呈现出在高浓度瘴气中浸泡许久的淡紫色,但女孩的身体却看上去极为健康,两靥在荒芜的城池下,诡异地透着淡红。

犬夜叉下意识将手放在刀柄上,木鞘周围零星缠绕着干枯的焦枝,显然在他昏迷的时候,那些藤蔓尝试过夺取他的刀,但也不出意料都被烧的干干净净。小女使从头到脚打起了哆嗦,但仍旧安静地侍立在一边。犬夜叉也不可能真和小姑娘过不去,因此只是抓过方巾胡乱揉搓后丢进木盆。小女使随即转身,在前面低着头带路。

犬夜叉只在珊瑚出事那天踏足过用瘴气和幻术支撑的假城,真正的人见城比他想象中大了四倍,内部筑起三重的城垣。他沿着大手道进入楼门,穿过木制廊桥和渡橹,两旁的筑地塀以石砖筑基,粘土内揉入石灰,用木板交错夹叠,最上层开出铺就青瓦的破风顶。城堡由内向外析出令人不适的淡紫色。然而让他极其意外的是,在这种肉眼可见的诡异环境下,城中依旧居住着相当多的人类,他们井然有序地维持着城堡的运转,和寻常的人类城市别无二致。年轻女使的头发里别着甲壳和鳞片材质的发簪,木笼里豢养着没有眼睛的黑色毛团,仆妇推动盛满杂物的推车,木桶里堆满黑紫色的瘴气结晶。住在这里的人对于金瞳银发的半妖没有丝毫诧异,犬夜叉像一个真正的陌生人那样朝着天守的方向一路前行,经过御殿时他隐约闻到了近似桔梗的味道,确切地说,一种与桔梗相似,但又混合着新生儿和植物的奇怪气味。他在原地停驻片刻,最终还是跟上了女侍的脚步。

小女使在天守阁的入口停下来,之后便死活都不肯再上前一步,犬夜叉没有勉强,独自挑开门帘走了进去,而女孩抱着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似乎下一秒就会从里面涌出什么恐怖的怪物。

天守内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脏乱,到处都是奈落的臭味,却不是满地触手眼球的狼藉模样。靠墙的木架摆放着大小规整的白瓷罐,内里浸泡不同种类的标本,蜈蚣、蜥蜴、蚂蝗、被切成四片的蜘蛛、植物的根茎和枝叶。还有一部分数量可观的妖怪肢体,绝大多数的妖怪死后尸体都会在空气中溶解,拆解的内脏和器官用特殊药水强行维持活体的状态,边缘布满流动的神经线。眼球感知到犬夜叉的移动,毫无生气地转过来。真正让他感到不适的,是摆在正中央的三具犬类标本,分别保留着骨骼内脏、肌肉和全身的血管,上面贴满了标注用的便签。

他在天守阁顶层见到了的奈落,一身半旧的淡蓝色居家小袖,灰色的长袴从下摆透出短短一截。四周摆满钢针和镊子,蝎子被瘴气毒死后自小腹切开横口,掏空内脏后填充棉絮。奈落在关节内注入烈酒,用小针在木板上固定姿势。动作慢条斯理,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人。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用方巾擦干双手,指关节的铜钮闪闪发光。之后城主转过身,姿势随意地看着来人。

犬夜叉的手从始至终都压在刀柄上。

“戈薇在哪儿?还有其他人。”

桌几上除了标本,还有那面属于神无的白色石镜,奈落拿过镜子翻转镜面,中心清晰地浮现出被囚禁在玻璃匣中的戈薇,女孩保持着昏睡的状态,像是被蛛丝重重裹缠后失去知觉的飞虫。

“你这混账!!!!”

犬夜叉的火气瞬间达到顶点,而奈落保持着静坐的姿态,在他抽刀的前一刻将镜子反扣在桌面上。

“你还是省省吧。”他依旧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欠揍样子,用指节敲着桌棱,一只手拿起放在手边的茶筒。

“就算你把全身的关节都拆下来,我也感觉不到有多痛,况且没人真的死,至少目前没有。”猩红色的眼睛淡淡地瞥过来。

“我千辛万苦把你从那边运过来,不是为了看你表演拆房子。”

“放心吧,现在的我也杀不了你,”或许是看到犬夜叉临近爆发,声音再次变得松软下来,“这是我的城,城主不会在自己的城堡杀掉受邀的客人,至于你自己。”

他说着端起茶筒,很轻地抿了一口。

“既然选择了从正门走进来,在主人面前就不该如此无礼。如果非要搞砸什么,那也自便。”

他说着,真的再没有看身后的人一眼,自顾自啜饮起茶汤,犬夜叉保持着抽刀的姿势,神情几度变换,最终还是直起身体。

“你的城?”他语气倨傲地重复道,之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你是伪装的太久,连自己都相信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人见家的领地,这是人见荫刀的城,你占据了真正主人的身体,用着他的身份,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奈落单手托腮,一字不差地听他说完。

“当然是我的城。”他说到。

“至于人见荫刀。”奈落随手将茶筒搁在桌子上。

“我接手这具身体的时候,他只是个被扔在破庙里等死,连剃度资格都没有的和尚。留给我的除了他的名字,就只剩一个人见狗嫌的烂摊子。”

“这座城是我打下来的,杀了很多人。”

犬夜叉轻蔑地笑了一声。

“所以呢?杀光人见家的所有人也是他的本愿?”

奈落微微一笑。

“当然不是……不完全是,可他本来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倒是你……”

他说着,用苍白的指尖摩挲着脸颊。

“父亲是西国大将,母亲是贵姬出身,你就算不入妖籍也是卿室之后,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说着挑了挑眉毛,

“落魄到用降妖来维持生计,不惜入赘神官也要获得人类认可的身份……”他说着从叠敷上站起来,在距离犬夜叉不到两尺的地方站定。

“真正忘记的人是你才对不是吗,不过这也难怪,被赶出来的时间太久,总要带入的完美一点,才不至于发疯。”

他随后拿起桌上盛装标本的罐子。

“我没打算嘲讽你,至少这件事不是。说实话……”

“这是你脑浆缺失的人生里唯一让我感知到聪明的地方。”奈落没有理会犬夜叉的神情,只是将固定好的蝎子装入瓷罐,分门别类归入木架。

“半妖都是借用妖力,在人类世界求生存,也不得不接受人类的规则,这一点我和你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

犬夜叉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一边说着,一边满是嘲讽的笑起来。

“你少来侮辱我,居然会将你和我相提并论。”他说道,金色的眼睛傲慢地看过来。

“我住在村子里是人家自愿的,我可没威胁强迫过任何人,也用不着伪装成什么样子,至于你这种……”犬夜叉双手抱胸,脸上是没有丝毫掩饰的轻蔑嫌恶。

“只会用威胁欺骗的手段强行控制他人的家伙,不过是欺压那些没有手段反抗的村户,你敢让他们知道你真正的样子吗?只要他们恢复理智,哪怕认清你的真面目也好,你也休想……”

奈落的脸色随着话语一点点冷淡下来,但并没有当即发作,只是在靠窗的位置重新坐下,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就在犬夜叉的斥责达到最激烈的时候,城主右侧的肩膀骤然发出一连串响亮的爆裂声,大块的肉囊从体内增值分裂,生长出满是吸盘和节疤的深绿色触手,一路堆积膨胀,很快冲破窗户,朝着地面攀援延伸。

犬夜叉的刀下意识抽出一半,然而触手并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在天守下方路过的女使面前稳稳地停下来。十一二岁的小女使列队前行,无一例外都看到了满是吸盘的触手,脸色看起来无比苍白。然而在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下,所有人却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举动。城主倚靠着窗格,还是人类的手臂很轻地敲着茶筒边沿,最终队伍里有人走出来,将端着的茶点稳稳放在触手张开的掌心。庞大的肢体随即缓慢回拢,而所有人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做了躬身告退的礼节

犬夜叉站在窗边,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试图喊住几个人,而小女使听到话语后反而加快了行路的速度。再回头触肢已经完全被收回人体,城主用苍白的人类指尖捻起整颗樱桃塞嘴里,细细咀嚼了半天,才露出一副不明就里天真无邪的迷惑表情。

“不好意思。”他说着吐出一粒光滑的樱桃核。

“你刚才在说什么?”

是你控制了她们,把整座城的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还……

斥责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卡在喉咙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城堡中每个人都有桔梗留下的守护禁止,毒素无法伤到他们,也没有任何妖怪能在毁掉符咒的前提下控制心身。奈落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

“随便你怎么想,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无所谓。”

“我原本也不在乎他们死活,如果他们想逃走,我绝不会阻拦他们……想拦也拦不住。”他漫不经心地从瓷碟内拣摘樱桃,姿态悠闲像是品味血红色的虫卵。

“可你也看到了。那时他们争先恐后想逃离这个地方,可巫女给了他们机会,又都选择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比起我,他们或许更害怕你。”

“一个半妖血统的除妖师,或许会更轻易的杀死妖怪,那么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人来接管这座城呢?肯定不会比她更好了,可会比我更可怕吗?那时候这座城又会成为什么样子。”

犬夜叉良久没有说话。

“你费尽心思把我绑过来,就是为让我听这个。”

“当然不是。”

奈落吃掉最后一颗樱桃,用方巾擦拭嘴角后,他再次起身,这一次他选择坐在窗棂上,视线与犬夜叉近乎水平地看过来

“我很久之前就不太懂一个问题,或许我应该亲自问问你。”他说道两只手交叠放在腿上。

“我和你之间这种不共戴天的状态究竟维持了多久……”

“为什么你这么恨我。”

语气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没有嘲讽、没有厌恶、甚至没有惯常用来激怒的恶意,甚至带着真切存在的困惑。而犬夜叉的怒气前所未有的被挑动起来。

你是疯了吗。

犬夜叉全身的毛都在那刻蓬蓬地炸起来,奈落只是伸出一根指节。

“我不是对仇恨无感的人。”

“除妖师和法师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所以即使他们不择手段,我也不会认为那有什么,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他说着身体微微前倾,“身为高僧弟子和除妖师末裔,在其他地方可以做领袖,却仍旧心甘情愿去投靠一个蠢直莽撞的半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你还有谁会替他们复仇?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对妖狼既往不咎,哪怕他们是一群用人肉喂大的食腐动物。”

他嘴角再次勾起嘲讽的弧度。

“但你又是因为什么要恨我到这种地步,又为什么如此卖力地想要我死?”

他说着歪过头。

“因为我杀了很多人?……还是因为杀了你曾经的恋人,这种个人原因?”

犬夜叉顿在原地,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这没丝毫可以辩驳的地方。但或许是直觉,他隐隐在话语中察觉到一丝阴谋罗织的气息,他太熟悉那种神情,以至于本能地觉得,无论怎样回答都会有陷阱在等他。而话题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沉默就此终结。

“当然,大概率是两种都有,倒也没说错什么。”奈落坐直身体,后背稳稳地倚靠着窗柱。

“我确实杀了很多人,如果一定要把这个当做理由的话,那你又怎么看待你哥哥?还有那个妖狼族的少主?你要把他们用同样的理由杀了吗?还是说这个借口只对我一个人有用。”

猩红色的眼睛没有给他任何躲闪的空间,直直地盯着犬夜叉的眼睛。

“你哥哥不止一次在深夜闯进别人扎好的营地,然后用挡路的理由杀光所有人。胳膊被砍掉的那段时间他杀死妖怪取走胳膊,然后四处去找路过的军队试手,把他们毫无理由的杀光后,再把废掉的胳膊四处乱扔。这是杀生丸少爷相当出名的小爱好,发生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至于你那个属狼的小朋友……”

“会带着几百只狼一批一批地进攻村庄,只要食物丰盛,它们甚至都不会打家畜的主意,告诉我那时候他们吃什么?我随时随地都能再现当时的场景给你看……我想也用不着费力,你已经看过了不是吗。”奈落说着“扑哧”冷笑一声,用袖子很文雅地捂着嘴。

“所以你原谅他们了对吗,你以那些无辜人的性命为理由杀我,那么放过他们的原因又是什么?和你抢夺刀子的哥哥?和你抢夺女人的兄弟?你的心胸可真宽广。”

“我可从来都没有因为贪玩和进食就去杀人过。”

他再次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踱至犬夜叉的身侧,男孩似乎被气到了,但又说不出什么,只是伫立在原地,脖颈下方依稀能看到隆升的血管。奈落举起右手,很轻地点着眉角。

“那就谈谈个人的原因,”他说道。

“但就算是因为桔梗……那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不是吗。”猩红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盯着材质精细的指尖。

“她死的时候你当然可以来报仇,可她现在从彼世复活,我与她之间的恩怨,自会有她来向我讨债。问题是……”

奈落把镜子重新调整位置,镜面再度变换,浮现出桔梗倚靠软枕睡觉的模样,身上披着五彩斑斓的和服。奈落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将镜子再度扣回去。

“她本人对那种生活的热衷程度,也不是那么强。”

犬夜叉原本小麦色的面庞变成毫无血色的苍白,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嚅嗫了回去,奈落对此似乎毫无兴趣。

“不过对你来说无所谓,如果非要强行给自己增加所谓的责任,那是你的个人爱好。”

这一次眼底终于夹带了真实的嘲讽。

“毕竟你若是真的因为恨透我才想要报复,就不会在之后跳过她去选别人。非要说动力,你总要为她做点什么,才能在以后的人生里心安理得享受戈薇,仅此而已。”

这一次犬夜叉没有丝毫迟疑,一记右勾拳重重砸在木质傀儡脸上,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力道将木质面颊砸出一圈蛋裂状的圆形凹坑。奈落半边脖颈都被打的斜过去,颈部关节露出球窝状的金属关节。

“你这混账!!”

犬夜叉怒气冲天地看着他。

“她俩一个被杀,一个被你关在那种地方,你害了她两辈子都不够,居然还说这种话!”

奈落依旧是那副对痛觉无感的样子,径直用双手扭正被打歪的脖子。

“戈薇与我完全无关。”他语气冷淡地说道,缝隙内生长出蛛网状的神经丝,一点点将颈部重新扭正,填补开裂的缝隙。

“你很清楚我从来都不在乎她。”

“我不在乎她活着或死了,不在乎她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关心她有多像什么人,和死了的桔梗是什么关系。是她先威胁了我,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从来都不愿意搭理她的。”

“认为她很特别的从来也都只是你而已。”

“如果她死了,那也是死在追随你去杀我的路上,而不是我想杀了她。”

他换了一个背对着犬夜叉的姿势,面容朝着光线照射的方向。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是什么,也没有忘记过自己身处人类世界的原因。半妖只是拥有妖的力量,在妖怪的世界毫无立足之地,才会选择寄居在人类的世界求取安稳。”他说着转过头,面容被光线挡住,一时看不清轮廓。

“那么人类又算什么?他们既贪图妖怪的压倒性力量,又恐惧他们非人的身份和脾性,一旦半妖失去价值和力量,就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拆分,这一点你又能比我例外多少?可你看不透这一点,太过拘泥人类的规则,最后自我束缚成那个样子。都是你自找的。”

他说着凑上前,一只手牢牢地按着犬妖少年的肩膀,苍白嘴唇凑近毛茸茸的耳朵。

“你在年少的时候只要杀了那些人,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大将之子,夺回属于母亲的东西,没有人再会阻拦你,可你自愿放弃了报复。再后来你遇到了接纳你的人类巫女,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入赘,为此宁愿冒着失去妖力的风险。再后来是我,可那时候如果你足够干脆地杀了他们,也不会被那种对付野兽的陷阱绊成那个样子,让一个重伤成那样的女人都能有时间去对付你。现在你又在干什么?执着人类的道义和复仇,拉着辛苦得来的戈薇满世界追逐危险。”

犬夜叉面色苍白,近乎失神地站在原地,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伸手打开傀儡的手臂。奈落在指尖挥动的瞬间很轻巧地躲至一边。

“我可以生生世世逃下去,”

他说着用迅疾的速度移动至男孩另一侧。

“我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去做这件事,”

“我可以像拖死法师父子那样拖死他的孙子,让珊瑚一辈子都等不来她的弟弟。我也可以让你眼睁睁看着她老死,就像每一个爱上人类后得而复失的妖怪。这都是你自找的。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那样真心实意不认为你是怪物的女人,究竟有多难得,可你显然是忘记了,她从来都是人类,也永远只能是人类,我原以为那座岛上发生的一切会让你懂得什么。”

他就此停下来,重新在窗边坐下,眼神很认真的审视过来。

“人类最鼎盛的时间只有三十年,如果她活的足够长久,大半生的时间都与衰老有关。现在她的时间已经度过一半,你能留住的幸福只有最后十年。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叹息了一声。

“别再去管那些人的想法,也别再想着去插手什么,带着戈薇去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不好吗?你也可以去她的世界,那里大体是一个有趣的地方,真正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可以安心的守护她到死,人生毫无遗憾,也可以学会简单的幻术和她一起衰老。如果有一天你怀念起了这个世界,那就回来,那时或许我早已厌倦了做城主,那就由你来做,就当做我曾经的补偿,这样真的会让你觉得不适吗?”

“所以……”金色的眼睛终于露出了悟的神情,却又因此变得更加惊愕和困惑。

“这就是你的目的……”

“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想着来和谈?”

男人只是用手指勾着下巴,眼神玩味地看着他。

“只是减少损失的手段而已,过程重要吗?”

“况且我也真的不太明白,如果她死而复生,你又移情别恋,那我们搞成你死我活的理由又是因为什么?”

“你要我和你同流合污,要我放过你这种……”他再开口的瞬间迟疑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最后还是抬起头。

“不要妄想了,我永远都不会和你这种杀人如麻的家伙……”

“那你又为什么要做妖怪?”

奈落平静地说了一句。

“在妖怪眼里的你究竟是什么?你用来杀我的力量来源于谁?你想成为的大妖怪,他们又吃什么?”

“人类只是养料而已,和世间的草木鱼虫没有任何区别,人类拥有捕食万物的能力,而妖怪源于万物又捕食人类,这是世间最平衡的事。”

“怀揣妖怪之心却又恐惧杀人,那和饿死自己以求不杀生的疯子有什么区别,你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这一次他像是彻底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趣,顺手抓过壁架上的灰白羽织。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可想想他的结局,他为人类做了多少事,为了你的母亲与整个妖界为敌,拼死封印凶兽导致重伤,可最后他的下场是什么?那些被他庇护的人类究竟是怎么对待他的?又是怎么对待他留下的妾室和幼子,现在你还要重蹈覆辙?”

“你口口声声要做大妖怪,就到头为这样一群口是心非的陌生人,去蹉跎真心实意对待你的人。”

他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再次停下来。

“我的耐心不是很多,但这次我很愿意等,有些事情接受起来终归要费时间。我会给你机会让你慢慢地去想。”

上一章 第十二章 蜂鸟 我与四魂君当月老的日子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十四章 兰花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