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姜池关好门，看着灯下朴灿烈的背影，高大的男人此刻却不住的颤抖，灰丧又颓败。

姜池“你没事吧。”

姜池走到他身边，却看见了他下巴上不断下滑的泪，他所有的伪装都被卸得一干二净，徒留血肉。

姜池“好了，别哭了，我们走吧，以后再也不和她有牵扯了。”

本欲装作没看到，心下权衡再三，还是伸出手拉过朴灿烈的手，擦了擦他下巴上的泪，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轻叹一口气，环住了他的腰。

姜池“这次哭完以后可就不许哭了。”

朴灿烈埋下头，滚烫的泪珠滴落姜池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姜池伸出手，轻拍着他的背。

过了没一会儿，姜池的两条胳膊都已经麻木，朴灿烈终于直起了身子，伸出手拨弄了几下刘海，挡住红肿的眼睛。

姜池轻笑，转了转手腕，手心因为血液不通畅而变得冰凉。

朴灿烈“走吧。”

姜池点点头，跟在朴灿烈身后走出了休息室，婚礼已经开始了，空荡荡的走廊上回荡着宴厅里的声音。

朴灿烈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脚步，拉着姜池迅速离开。

酒店处在帝都近郊处，路上没几个人，姜池看着渐暗的天空，眯了眯眼。

姜池“去哪儿？”

朴灿烈摇了摇头，打开车门坐上了车，看着神情恍惚的朴灿烈，姜池心里不由得生起一丝垂怜。

姜池“送你回家？”

朴灿烈“我不想见她。”

姜池点点头，上了车，随着车的发动，冷风吹出，凉意从姜池的肩头一路滑下，姜池不禁打了个冷颤。

朴灿烈睨了她一眼，关上了空调，轻微的声音落下，姜池偏过头，朴灿烈吸了吸鼻子，耷拉下的刘海遮住了眉眼。

朴灿烈“看我干嘛，我冷才关的空调，你别想多了。”

姜池点点头，倒也不打算戳破他的谎言，身体渐渐回温，心里有层冰也逐渐松动。

姜池“去龙河大桥吧。”

姜池开口，朴灿烈微微蹙眉，却还是发动了车子。

街景不断倒退，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夜色和星光。

姜池“把车停在那儿。”

姜池指了指桥边的一处空位，朴灿烈点点头，停了车，姜池推开车门，脱掉了令人不舒服的高跟鞋，踩在桥面上。

朴灿烈“会扎破脚的。”

朴灿烈出声，先前做好的发型此刻也塌了下来，柔柔地趴在额前，虚幻的夜色更是磨去了他身上的锐利。

姜池“没关系的。”

姜池轻笑，弯弯的笑眼在明黄色的路灯下显得缥缈，夜风吹起，裙摆荡起层层涟漪，如同夏日梦中惊醒的睡莲。

朴灿烈“要喝点东西吗？”

悲伤和难过也莫名地消逝，朴灿烈弯起唇角。

姜池“当然，谢谢表哥请客。”

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朴灿烈无奈地点点头，走向来时看到的便利店。

姜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觉出他好转的情绪，松了口气，倚在身后的栏杆上。

石质的栏杆冰凉，棱角硌的人生疼，河边的风很大，带着些微凉的水汽和不知名水草的腥味，并不好闻，却独有一种感觉，比着许多千金身上喷的昂贵香水味道好闻的多。

朴灿烈匆匆忙忙地跑了几步，生怕姜池等的烦躁，却在灯火阑珊外渐渐慢了脚步。

穿着繁琐华丽衣裙的女人站在路灯间的昏暗交界线处，是夜风撩起她的长发，露出些光滑白皙的肌肤，昳丽的容貌被遮了几分，却仍旧动魄。

姜池“你回来了？”

姜池看了会儿河里翻涌的水纹，偏过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朴灿烈，轻声开口。

朴灿烈“喏。”

朴灿烈点点头，抬脚走到她身边，学着她倚在栏杆上，姜池拉开啤酒罐上的拉环，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迸开。

姜池“好点了吗？”

姜池偏过头看了朴灿烈一眼，朴灿烈笑笑，拿起手上的罐子，向下灌了一大口，有些急了，呛出些泪花。

朴灿烈“我在十七岁的时候认识了她，她是朴恩华给我找的家教老师。第一次见她时，她就站在花园的花架下面，阳光明媚。”

朴灿烈清了清嗓子，擦去眼角的泪，弯起唇笑了笑，远处树上断断续续的蝉鸣也停止。

朴灿烈“后来我向她表白，却被朴恩华知道了，她当着我的面狠狠地打了她，她告诉我，她配不上我，我收拾了东西准备想要跟她私奔。”

朴灿烈“可是她拒绝了我，她告诉我她从来没有爱过我……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是朴恩华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可已经晚了，那时她要结婚了。”

朴灿烈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月光柔了姜池的眉眼，她眯了眯眼。

朴灿烈“现在想想，或许真的是年轻不懂事吧，我们两个不相配……”

姜池“朴灿烈。”

姜池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朴灿烈微怔，转过头，姜池眼神有些失焦，越过朴灿烈看着他身后的景色，弯唇笑了笑。

姜池“你看我现在活的怎么样？”

朴灿烈“你活得自信、美丽，或许是许多人想活成的那样。”

姜池笑出了声，摩挲着手上大大小小已辩不出痕迹的疤痕。

姜池“你知道吗？这种生活，是我从来不敢相信的，没来帝都前，我的生活昏暗无光，低贱卑微。”

姜池“从出生在宜城的贫民区起，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直到我被姜家找了回来。”

朴灿烈眨了眨眼睛，看向她的目光真切了些，姜池扬头喝净了手中的啤酒。

姜池“我以为，我是回来享福的，我以为老天爷看到了我这些年生活的窘迫，我以为这世界终于公平了一次，所以我满心欢喜的来了。”

姜池“可是从我进门后我就明白，这个世界，照样弱肉强食，我照样不能活的安定，我有养尊处优的继母，有骄扬跋扈的继姐，有心机深沉的继兄。”

姜池转头，正对上了朴灿烈带了些怜悯的目光，姜池捋了捋长发。

姜池“你不必可怜我，因为这些人，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才有了今天的姜池。”

姜池“朴灿烈，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要活成你自己，别为了和朴恩华对着干，就惹得一身腥臭。”

朴灿烈没回答，心上却放下了块大石头，姜池的话不无道理，他的不羁和放纵全是做给朴恩华看的。

十七岁的朴灿烈爱上了阳光，二十六的朴灿烈，遇上了他此生不换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