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趁着朦胧的夜色，他们一行四人悄然离开了江陵府。介于是子夜“出逃”又实在不可能连夜赶路到县城，那会儿该是天都大亮了。倒是凤仪早就探查好江陵府外的地势，就在不远处的山头上有一座荒废了的小庙，暂且露宿野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日便能开启新的旅途，凤仪满心规划着美好的未来，一夜当中真正入眠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好在她一行都放在游戏人间上，并不觉得累。

在南平国是凤仪的地盘，路途上还是她比较熟悉，凤仪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一行四人当中领路的那个。她难得这般轻松，素浅的衣衫随风飘扬，带动着肩上披散着的秀发，更衬得她天性如此。

“沿着这条路走前面就是当阳县，听我父王说当阳县民风淳朴，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而出名，父王曾亲自提过一块匾额赠与当阳县百姓，就挂在县门口。”凤仪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蹦一跳地走在孟涛前边，口中时不时介绍着当阳县是如何如何的朴素，又是如何得到南平老王的接连封赏。

他们是悄悄“逃”出江陵府的，自然是没有马儿代步，是以这才一路走来。凤仪虽说是学会了骑马，但身为女子终究还是不习惯在马上来去。走路累是累了的，不过他们本就不是为了赶路，要想休息也随时可以休息。

“公主这是怀念先王了吧，出了江陵府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当阳县。”秋霜感叹道。

凤仪回过头，看了眼秋霜，叹道：“是啊，父王母后走了一年，南平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也该去看看父王留下的。”她将这些事藏得很深，在国家大事前她实在没有心思再去想拭去的老王。

“我们在当阳县多住几天再走，夫人以为如何？”孟涛摇着折扇，浅浅笑道。

凤仪颔首道：“本公主正有此意。”

远远的道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本该热闹的当阳县此刻却显得格外萧条。两旁凋零的枯叶已经铺满小道，城墙上南平老王的题字也几乎被尘土掩埋，失了本色。城门半开着，几个守卫看似无力的东倒西歪的值着岗，更没有那所谓来往的商客旅人。他们几人顿住了脚步，当阳县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

“当阳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凤仪喃喃自语道。

孟涛微微蹙眉，“啪”的收起折扇吩咐道：“飞儿，去看看。”

“是。”

那几个守城的士兵见到孟飞来询问也是有气无力的草草几句打发了他，这些年来当阳县询问他们的人多了去了，那时候也有人认认真真地答了他们的话，可说了又如何，不过是被那些人当作几句戏言听听罢了。日子久了，他们也不愿意多说了，当阳县就这么一直荒诞下去，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少。

孟飞无奈地撇嘴，同孟涛诉苦道：“王爷，他们都不肯说，只说让我们少管，要借道当阳就赶紧借道。”

“当年父王褒奖当阳县赐下匾额，他们如今就是这样回报父王的！”凤仪微怒道，这一幕幕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哪能想象得过先王恩赐的县城竟然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简直还不如山野里的小村庄。

孟涛拍了拍她的手，劝道：“我们先进去吧，看样子我是又逍遥不起来了。”他摇了摇头，苦笑。

县城里也是一如既往的萧索，宽阔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更没有小摊位，近乎所有的店都借故早早地关了门，也就只有县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为了接待借道当阳县的旅人商客，还半开着店门。孟涛瞧了眼孟飞，他会了意便入客栈先要了两间客房，自然也不忘了就着方才的问题问问了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似乎是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只是草草说道：“我们当阳县犯了鬼神，大家都人人自危，哪还会有心思做什么生意啊，你们呐听我一句劝夜里千万不要离开客房，也千万不要管我们当阳县的事，掺和这些事的没一个好下场，唉……”

“犯了鬼神？到不知你们当阳县是如何犯了鬼神？”孟涛轻摇着折扇，悠悠而问。

掌柜的脸色一变，相较之前是更为苍白了，他摆了摆手，根本不愿意多说：“犯了鬼神就是犯了鬼神，你们休息完就赶紧上路吧。”按理说客栈是不应该赶人的，只是掌柜的实在不愿多说旁事，也不愿无辜的人就此葬身当阳县。

孟飞拦住正打算要逃开的掌柜，肯定道：“我不们相信世上有鬼，掌柜为何不把话说清楚再走？”

掌柜的双手抱拳，“噗通”一下就朝着他们跪下了，叩头道：“几位客官行行好，别问了。这种事你们知道对你们有害无益。曾经来问的人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可他们都死了啊，活生生被剥去了全身的皮死了啊！……”他是个好人，只希望能借此吓住他们，好不要再追问他了。

“剥去全身的皮，好残忍。”凤仪微微蹙眉，听掌柜说的百十号人恐怕还不止，他么都是她的子民，她能不心疼吗。

“好了飞儿，不要为难他了，我们上去吧。”孟涛玩弄着手中的折扇，又道，“掌柜的，一会儿再让小二送一桌饭菜上来。”

四个人聚在一间客房里，最不乐意的还是孟飞，嘟囔着嘴呢喃道：“王爷，你为什么不让飞儿接着问啊，飞儿就要问出来了。”

孟涛摇了摇头，笑道：“他不会说的，如果他愿意说就不会拿这些吓唬我们了。”

“吓唬我们？那他说的是假的？”思及掌柜话中恐怖之处，凤仪不禁耸了耸肩，问道。

“不，他说的是真的。”秋霜接道。

凤仪皱眉，又问：“你怎么知道？”

秋霜颔首，屈膝一礼作应道：“掌柜的说道那些死去的人时神色慌张、极度恐惧，眼里的神情绝不是装得出的。”

“王爷，那我们管不管这件事啊？”孟飞紧着眉头问道，他知道自家的王爷通常是不愿意管这种事的，只是现在不同往日，连他也很难猜测王爷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管。”他拖了个长音，甩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风，瞅了眼凤仪道，“你看我不管行吗？”

凤仪哪会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再听他的语气显然像是被她逼迫了要管事一样，心里一时气不过，恼道：“你爱管不管！这件事本公主管定了！”

他颇是无奈的看了眼孟飞，又同凤仪谦道：“夫人，我也没说我不管啊，别气别气。”

“那你说说要怎么管啊？”凤仪嘴角一扬，问道。

孟涛合上折扇，站在她身后双手扶在她肩上，半刻说道：“要管也要先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急不得。夫人呐，你就安心住着，一切有为夫在。”他浅浅一笑，又道，“飞儿，一会儿你和秋霜去查查，能查清楚最好，查不清也没关系。”

“是，飞儿知道了。”

他们本意是要游戏人间，正如当初的逍遥王孟涛一样逍遥人间。那时候孟涛心怀丧妻之痛，一心纵情声色，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功夫多管什么闲事，最多也就是祸及当朝的大事，他会为了孟昶管上一管，至于其他的事丝毫不会牵动他半分心绪。

这次可就不一样，他情有所托又是身处南平境内，南平女王要管的事他能不管吗？再者他要真的不管凤仪一个人哪能管得过来，到时候身处险境最牵肠挂肚的还是他。

凤仪偏头看了眼他，感激道：“涛哥，谢谢你。”

街道上空无一人，真要让孟飞和秋霜去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颇为困难。依掌柜的谈话和神情来看，他们即便是敲开了这些人家的门，想必也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事，永远无法抹去。

沿着空旷的接道一路走去，时而迎面来的风吹起满地的枯叶，簌簌的风声压在耳畔。寒风萧瑟几人别，枯叶成曲空人巷。

走近街边的小巷子，还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伯伯坐在自己门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手中缓慢地捏着竹条编制着竹篮。身后的门半开着，看起来这儿只有他一个人住着。时有时无的风吹得木门“吱吱”作响，老伯也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老伯，当阳县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孟飞半蹲在他的面前，放大了嗓音问道。

老伯摇了摇头停下手中动作，浑浊的眸子看向孟飞，又看了看秋霜。他不太利索的起身，拿起不曾完工的竹篮和小板凳走进院里，身影顿了顿，招呼着身后两人道：“你们都进来吧，院里暖和。”也不是当真天寒，院子里其实较外面更寒。

望着老伯沧桑的背影，他们脚下似灌了千斤艰难地跟着他进了院子，顺手合上了说是摇摇欲坠也不为过的木门。院子里很荒凉，杂乱的竹条木块堆在小屋前面，仅有的几把竹椅看似也上了年纪，悠哉悠哉的躺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