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元子攸换好了衣服，再出现的时候，大夫还没到。

  虽然是新的，但是穿别人的衣服终归还是太别扭，觉得到处都不合适，摆弄着袍摆走到萧赞面前，没注意到靠坐在一旁那人的眼神。

  玄青色衬得元子攸皮肤更为白皙，给人裹上一层清朗，润上一层玉色。这衣服带着一点云肩式样，显得肩膀更为宽阔，宽紧的腰封把元子攸的腰身拉的更为修长，肩宽腰窄，配上巴掌大的冷峻小脸儿，萧赞眼里流出了火，脑子里开始涌现出手底下精健肌肉的触感。若不是病着，他还想试试重蹈那一晚的覆辙。

萧赞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在心里感叹：这小孩儿穿这身可真好看啊！就是稍微长了点。

上下又打量了几遭，元子攸差他六岁，身量大约矮他一两寸，可孩子还小啊，正在长身体，说不定过两年就超过他了，衣服也就合适了。

人大约一生病就爱胡思乱想，萧赞的心思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茫茫草原上肆意驰骋，掠过的每一道风景都有元子攸的身影。

元子攸也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就想看看萧赞到底能不能把他盯出两个洞来。可他盯着盯着就把病弱中的萧赞和画轴中的人慢慢重叠，落在宣纸上的人本就苍白，和这人好似更相像了些。

冰冷假面在元子攸眼前变得透明，他看到萧赞眼波流转，他看到了海。

元子攸从未见过大海，但他却是如此笃定，那翻滚着的墨色波涛，正卷起骇浪将他整个人卷入海底。窒息，沉沦…

没人能够抵御来自海洋深处的吸引，仿佛冥冥中有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推动他伸出手去一探究竟，元子攸的手悬在萧赞面前。

迟早有这么一天，萧赞心里苦笑着，但他现在的样子真的是糟糕极了，他知道元子攸早就认出他了，假面遮住的不过是萧赞的不知所措，好像晚一天摘下就可以晚一天面对，终究是要拿下来的，但他不想是现在，他想拿下假面的时候，光彩照人。

心理的抗拒让他稍稍偏了一下下颌，元子攸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换了方向，拇指在萧赞唇下的痣上摩挲，一下又一下。

就在温热的指腹又一次靠近唇角时，萧赞脑子一抽，伸出舌头在那根手指上舔了一下…

两人均像被电了一下，双双打了个寒噤，萧赞紧紧攥着被子的手心汗湿淋漓。而元子攸则如同定住了一般，手就停在了萧赞唇边，一动不动。

原本元子攸是要拿掉那个防事的假面，可他从萧赞微微侧脸的动作中读出来抗拒，便立刻转念。

他讶异自己的纵容，因为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一岁就没了爹，哥哥们在他六岁时便离家到了封地，偌大的府邸，仅有他一个男主人，哪怕在当今皇帝面前，也是不卑不亢从容淡定，世人眼中的元子攸，冷酷，绝情，专横，跋扈。

他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而眼下这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只因这人一丁点小小的不情愿，他便打消了念头，这一刻，他有点恍惚，这还是他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好在医师呼哧带喘的跑进来，打破了已经凝固结晶的氛围。医馆离得不算远，王府派了一顶小软刚把他送回去，便又被小云子火急火燎追了回来，一把山羊胡都跑乱了。

见医师来了，元子攸退到一旁立着，目光锁在榻上，却深的不见焦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医师顺了顺气息，手指搭上了萧赞的脉门，另一只手捋着一把小胡子，闭着眼睛好像仔细听着什么，片刻之后又捻了一点刚才溅落在地上的血污。

“吐出来也一样，瘀血顺通便好，老朽给王爷调一下方子，按时服用，万不可再动肝火。”

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医师转头看向了元子攸。

元子攸一愣，脸立刻就冰了，没错…人就是他气病的。这意思是让自己尽快消失，免得在人前添堵，好好好，老子就做一回好人！反正来日方长，债，慢慢讨才更有滋味。

送走了医师，元子攸让小云子把挨近照顾萧赞起居的下人都叫来，屏风外很快跪了十五六个男男女女。

萧赞有点哆嗦，心里头突突突直颤，总觉得这家伙要抽点什么疯。他死死盯着那张套着冰壳子的俊脸，看着这脸越来越大，在自己鼻尖处停下，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清晰的打在脸上，湿氧难耐。他不敢呼吸，耳鼓膜里传来胸膛中清晰的意乱情迷。

靠的实在是太近了，元子攸开口讲话的时候，嘴唇几乎碰能到萧赞紧咬的唇瓣，若不是正说着威胁的话，确实是个活色生香的画面。

元子攸的威胁仿佛又有实质性的压迫，声音不大不小，却像大晴天里的一声炸雷，把屏风内外所有人劈了个外焦里嫩，一个不落：“给你七天时间痊愈，七天后我来，你若不好，我便当着全王府上下肏哭你。七天的药，一口都不能少，少一口，肏一次！”

说罢，他在唇边丢了魂儿的朱唇上咬了一下，抬腿便走。

除了元子攸，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是堂堂元子攸元大人说出的话吗？这是人话吗？！偏偏这人说完便绕过屏风，神佛一样睨视着跪了满地的石像，冷若冰霜的补问了一句：“都听明白了？”

没人回答，整个房间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连呼吸声仿佛都停了。

元子攸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有耐心的过了头，声音更加凌厉：“听明白了吗！”

众人这才被厉吼炸回了魂儿，小云子哆哆嗦嗦带头应了一声：“明…明白…”

然后便嗡嗡响成一片，众人眼都不敢抬，打着寒噤结结巴巴喏着。

元子攸这才觉得有些满意，脚下生风头都不回的走了，心里琢磨着，刚才那想法好似也不错，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欠的怎么还，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