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君摆寿宴。这次寿宴与以往都不同。天君经历神魔大战,只觉年老体弱,心力交瘁,遂产生退位还政之心,想借此次寿宴之际,传位给夜华,昭告天下。于是广散请帖,四海八荒有名有姓的仙家都请了一遍。青丘派东荒女君白凤九作代表出席。东华帝君虽避世太晨宫,但因在天庭有阶品有职务,也不得不去。
四海八荒都知道帝君将帝后赶出太晨宫。人人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男仙多站凤九这边,觉得青丘女君年少有为,又美艳绝伦,配得上太晨宫的帝后之位,被赶出来实在是帝君他老人家有眼无珠。女仙们一半一半,站凤九的那一半多已成亲配对,木已成舟也就对帝君没啥念想了,站帝君的那一半则是年轻女仙居多,有几个自认为别有姿色的跃跃欲试,时刻准备挖墙脚。知鹤就是其中之一。
冤家路窄,凤九赴宴途中路遇知鹤。凤九想装作看不见快点走过去,结果知鹤干脆拦在她面前,面露讥诮之色,说道:“前日里我去太晨宫找义兄商量升阶品一事,独不见帝后,还有些纳闷。今日见了才想起来,这位帝后,是不住在太晨宫的。我真是笨。”说着还拍了一下灵台。
凤九见她有意挑衅,亦回嘴道:“你的确是笨。本宫是青丘女君,执政东荒,掌军机大要,何来空闲上九重天?你身为西荒布雨之神两千年来毫无功绩,还好意思去求帝君为你说好话升阶品,徒长成一废物。帝君有你这个义妹还真是家门不幸。”
知鹤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甩袖离开。司命星君碰巧路过,目睹全程,凑过来对凤九说:“近日来好多别有用心的女仙跟我打听你和帝君的事情,还问帝君老人家兴趣爱好,吃饭口味。你可得抓紧时间,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凤九道:“放心,我已想好对策,断绝她们的念想。”
她自观天命石预言以后,心里踏实许多。最坏不过眼前,还有什么可怕的。她细细想了几夜,想从前帝君喜欢她什么,长相好,性格好,又能干。这些算什么,满足条件的女仙多如牛毛,姬蘅都够格。她很敏锐地意识到,光有这三点是不够的,要想打动帝君,还得有聪明。她需聪明一点,摸准帝君的性子,对症下狠药。姬蘅就不是聪明的人,虽然她给人灵动的感觉,但看她厚颜无耻死缠烂打却正中男人死穴,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她那种蠢女人,帝君不喜欢,小燕也不喜欢。她绝不要学姬蘅,把帝君拱手让给别人。至于知鹤,那三点哪个都不沾边,更何况还很笨,不足为惧。
进入大殿内,凤九径直奔往青丘坐席区。司命拉了她一下,问她要不要坐帝君旁边,凤九摇头,此次她是以青丘女君身份赴宴,不是太晨宫帝后。司命在对面连宋下席位入座。
寿宴开始,帝君还未到。以往这种场合,帝君向来是早到或不到,因为不喜欢应付所有人对他鞠躬行礼,他嫌麻烦。据说今日是帝君帝后自分居以来首次在公开场合会面,在场的所有人都激动地翘首以待。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东华帝君一袭紫衫,款款入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视帝君一路飘逸走来,坐入上席位。紧接着,所有人又同时转头,望向斜对面坐着的青丘女君,看她面无表情,低头喝茶。全场窃窃私语,八卦声不绝于耳。
席间,知鹤请礼献舞,轻舞飞扬,浅笑回眸,一曲终了,颔首致谢。天君点头称赞道:“知鹤仙子西荒布雨行云千年,虽无甚功绩,也算克于职守,又有帝君推介教导,今拟升为元君阶品,以资鼓励。”仙众皆点头称是。知鹤看向凤九,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凤九起身向天君行礼道:“青丘白凤九拜向天君。凤九有不情之请,请天君成全。凤九请赐无妄海守卫叶青缇为近身侍卫。叶青缇前世与凤九在凡间结为夫妻,有恩于我。自飞升后受命守护无妄海,虽无功绩,实则屈才。凤九愿以青丘女君的身份,请求天君割爱,将叶青缇赐予凤九,以报凡世相守之恩。”
一席话引起全场轰动。这话里有话,字里行间分明是在讽刺帝君。世人皆知知鹤乃东华帝君的义妹,帝君为报知鹤父母养育之恩,把知鹤养在身边,对知鹤宠爱有加。曾多次以帝君身份压制天君来维护知鹤,明摆着帮她走关系升阶品。青丘女君提出这样的请求,显然是要跟帝君对着干。
连宋摇着扇子偷笑,低头对司命说:“前日天君说要承了帝君的人情,升他义妹阶品,我还劝天君说,此事要低调。结果天君偏要大张旗鼓宣传。这下好了,杀出来个青丘女君,且看帝君怎么回应。”
司命仰头对连宋说道:“帝君如果阻拦,表示心里还在乎凤九。帝君如果同意,凤九提携了恩人,也不亏。一石二鸟,干得漂亮!帝君老人家要头疼了。”说完,悄悄竖了大拇指。
所有人包括天君目光齐刷刷投向东华帝君,看他如何回应。帝君左手擎着额角,歪靠在扶臂上,右手把玩着酒杯。良久,悠悠地说:“本君决定的事,不改。”
全场哗然。连宋忙问司命:“帝君这是什么意思?”
司命皱着眉头分析说:“这里面有好几层意思啊,当初帝君给叶青缇分配阶品派他去守无妄海,此为决定一;前几日叶青缇求赐凤九被帝君拒绝,此为决定二;又或者说帝君已决定与帝后划清界线互不干涉,此为决定三;最后是帝君已决定放手成全叶青缇和凤九。”
连宋推了司命一把:“最后一点不可能,你别瞎说。”
司命叹口气说道:“就怕帝君他老人家无情无义无真心啊。”
天君听帝君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毫无头绪,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凤九停了一下,又起身拜天君道:“凤九谢天君恩准。”
全场仙众眼神又齐刷刷地看向凤九。凤九依然低眉微笑不语。
连宋惊讶道:“怎么回事,这又唱得是哪一出?”
司命想了想,点头笑道:“还是帝后棋高一招,以不变应万变,管你什么意思,直接亮底牌,踩着帝君的底线来,直接要走叶青缇,帝君吃了哑巴亏。”
连宋叹道:“女人真是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