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一修)

林月萍今日起晚了。

当她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时，脸上就慢慢地变了颜色。

谢宣凝对下人并没有像她长得那般和善——她最了解，她也知道谢宣凝平时起得极早——尽管她不用操持前院后院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是作为一名大家闺秀的良好教养，她还是要早起的，这个习惯延续了几十年。

忙忙用青盐漱了口，用院子里的凉水洗了一把脸，梳洗妥帖，才要出门，就撞上了魏珠。

她打量着魏珠，今天魏珠身上穿的是簇新的浅紫色旗袍，旗袍明显是量身定做，把魏珠纤细的腰肢展现出来，脖子上戴的是珍珠项链，耳朵上是一双金耳环，制作精美，闪着好看的光泽。

林月萍嫉妒得发狂，可还是带着微笑行了一个礼。

林月萍五姨太太有什么事吗？

魏珠对她眼中的嫉妒视若无睹。她一向看不起林月萍，乡下小户出身，不知礼数，大字也不识一个。

魏珠是这样的，太太让我来喊你。

林月萍哪敢劳烦姨太太。

林月萍陪笑着回答，心里却暗自腹诽魏珠的风骚。魏珠和她一样，也是下人出身，不过仗着略识几个字，有几分姿色，成功地爬上了林钧的床。经过了这件事，她心里对魏珠鄙夷得很，原本关系还算不错的俩人就生分了。

魏珠谁让你今天起晚了呢？

魏珠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手腕上的玉镯子也跟着晃了晃。

林月萍昨日……确实是睡得晚了些。

林月萍回答得遮遮掩掩。

魏珠是啊，太太近日为了长歌少爷的婚事一直头疼着呢。

魏珠笑着，眼睛里夹着嘲讽。

林月萍不是说已经定下了么？

林月萍的笑容有些勉强。

魏珠这个啊……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太太一直偏疼长歌少爷，自然会给他最好的。

魏珠的话说得模模糊糊，让林月萍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由得埋怨起魏珠来。

林月萍姨太太，好好的话非得拆成两三半来说，真真是吊人胃口。

林月萍说道。

林月萍说起来，好像姨太太当年就蛮中意长歌少爷的。

魏珠嗳呦，月萍，你我之前都是这府里的丫头，哪个丫头不中意长歌少爷呢？

魏珠含笑回道。

林月萍瞧瞧，就说了几句话就要到太太房里了，姨太太，这里，月萍先去伺候太太了。

林月萍看着眼前的院子，向魏珠福了福身。

魏珠那感情好，替我向太太问个安。

魏珠点头微笑，神色和顺。

林月萍回头，脸上变了几变，最终恢复到如平常一般的温顺平和，缓缓地敲了敲门。

林月萍太太?

谢宣凝进来吧！

得到了谢宣凝的允许，林月萍才推门进去。

谢宣凝端坐在梳妆台前。

谢宣凝月萍，给我梳梳头。

林月萍是，太太。

林月萍走上前，拿起篦子，一下一下地给谢宣凝通头。

谢宣凝想当年我嫁给老爷的那天，娘亲给我通头，说啊，到了这里，一定要好好待老爷，老爷是个好人，那年，我已经二十四了。

林月萍只是听着，不敢插嘴。

谢宣凝继续絮絮地讲着。

谢宣凝如今啊，二十四年了，你看，皱纹都出来了，头发也有白的，我是老了。

听了这话，林月萍的心却慌得厉害，只得强颜欢笑道。

林月萍哪有，太太还是那么年轻，等过几年，大少爷也该成亲了，到时候有了孙子，不知多少人要羡慕太太呢！

林月萍也不知自己说的甚么，只一味的夸着，心儿却飘了。

谢宣凝月萍，你多大了?

林月萍的心砰砰的。

林月萍回太太，二十二了。

谢宣凝比长歌小一岁……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谢宣凝盘算着，林月萍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林月萍太太，这事情都是长辈做主的，我家里没什么人了，没人替我做主，就耽搁了。

谢宣凝原来如此，我打量着你是有自己的主意。

谢宣凝轻轻地说。

林月萍奴婢这身份，就是有也难称意。

林月萍继续说着。

林月萍何况月萍现在呀，只想照顾好太太。

林月萍通完了头，熟稔地挽成一个髻。谢宣凝照了照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宣凝月萍果然是心灵手巧，以后哪家儿郎娶到你，可是有福喽！

说的林月萍脸上一红。

林月萍太太您就会编排我，对了，方才五姨太太走前说了让我带个安。

谢宣凝也没笑。

谢宣凝她倒是个好的。

这话说得林月萍七上八下。

暗恨魏珠只会讨好太太，倒害得她在太太心里的地位差了三分。

林月萍太太调教出来的人，自是好的。

违心地夸了魏珠一句，林月萍就问谢宣凝。

林月萍太太这会子想去哪里？

谢宣凝我今日约了苏家太太，去厨房里给我端碗粥吧。

谢宣凝回复她。

林月萍是。

林月萍出了门，差点儿软倒在地上。

她害怕让谢宣凝知道自己的想法，她也明白，假若让夫人知道了，自己也就待不下去了。

安了安心绪，她往厨房去了。

洛月哟，这不是林月萍么？

洛月正受了常芸的吩咐摘花园子里的玫瑰花，却不想看到了林月萍。又想起芳盈的话，她恨得牙根儿痒痒，于是恨不得嘴头儿上占点便宜。

林月萍洛月?

林月萍的目光落在洛月手里捧着的花儿上。

林月萍摘这花儿作甚么？

洛月这是姨太太让采的，说是啊，可以作花露。

洛月鄙夷地看了林月萍一眼，果真是乡下的野丫头，没见识。

林月萍确实不知，当下也奇怪得很，却也不能当下就满足好奇心，想了一会儿，她说。

林月萍不如，一会儿我也帮你。

洛月听了这话，心里又有了主意。

洛月好啊好啊，求之不得呢，反正姨太太也不急，让我摘不少，你快些，然后到花园子来找我。

林月萍嗯。

林月萍答应了，便匆匆往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