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从屋子里出来时天已经接近破晓,院子里站满了人,老猫站在院子正中,见林棠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将手中揣了一晚上的东西递给她道:
老猫“这是我调人时吴先生给我的。”
林棠闻言去看,只见手中接过来的是她曾经多次拒绝的象征着陈氏家主身份的银镯,细小的银镯因为年久的缘故已经微微有些磨损,连带着镯子里面刻着的那个陈字也不甚清晰。
林棠握在手里垫了垫,不觉心头一晒。
明明是没有什么分量的东西,却干系着那么多人的性命。
林棠“他可有说些什么?”
林棠淡淡道。
老猫“吴先生说,小姐今晚既已用了陈氏的人那就该收下这个镯子了。”
老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回着话,林棠站在一旁听,听完微微一笑,而后瞥了一眼手中那粗糙的银镯,轻声道:
林棠“左右还是没逃掉......”
她说完神色坦荡的将那银镯套在了手上。
林棠“回去告诉他,这位子我接了。”
林棠说完便要往外走,老猫见了连忙跟上——
老猫“那院子里的这些人......”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棠打断了......
林棠“我记得师傅把他压箱底的瞳术交给了你......”
林棠说着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老猫,半响后,她摩挲着手指盘算道:
林棠“你学会了几成?”
老猫“七成左右......”
老猫嚅嗫道。
林棠“足够了。”
林棠闻言邪笑着微微挑了挑眉,抬手一指屋内——
林棠“里面那个,我要他踏出上海之后神志失常......”
林棠“有把握么?”
林棠看着他犹豫的神色冷声道。
老猫“有。”
老猫略略一点头便要往里走,身后的林棠却伸手叫住了他——
林棠“等等。”
林棠“把这些人绑在一起,合着这封欠条一起运回去,顺道告诉任贺年一声,就说,他家公子已失信一次,此次万不敢轻易放他回去,叫他备好银钱,亲自来赎。”
林棠说着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老猫闻言接过林棠递过来的欠条,手腕一抖将其打开,只见那张草得不能再草的草纸上,赫赫然签着一行大字——
老猫“今有任贺年之子任世安欠账......三十万.......三十万?”
老猫惊叫出声。
老猫“这么多钱,任贺年有钱还么?”
林棠“没钱还就叫他长子过来,给我亲自登门拜访,登报致歉,也叫他涨涨记性,这世上,不是谁,都好惹!”
林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一夜的动荡终是在日头升起的那一刻全然结束。
林棠回到病房时,乔楚生躺在苍白的床单上昏昏睡着,一向疏离含笑的眉眼紧紧闭起,眉宇间略带一丝倦怠。
林棠走到他的床前,伸手拂过他那有些微凉的手指,半响之后,轻声道:
林棠“四哥哥,今后,我护着你。”
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坚韧而又潇洒。
窗外,晨光漫漫,摄入房中,映的胸前的金玉牌与手腕上古朴的银镯闪闪发光,十分明亮。
乔楚生,乔楚生。
他是一棵长于贫瘠之地的乔木,努力的汲取着周围所能获得的养分,而后伸展枝条,展开枝叶。
而她,林棠。
她是一颗会开花的海棠,花期很短,只有乔木可以看到。
乔木虽大亦有疲惫之时,海棠虽小也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刻,他们相互支撑,相互庇佑,身上的疤痕是彼此的铠甲。
六合之外,五湖之内,他们相信彼此,不惧风霜。
三个月后,火车站。
林棠“东西都带过来了?”
林棠一边问着一边数着脚边堆着的皮箱,再三确认无误后,她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对来人道:
林棠“没有被人发现吧?”
男人“小姐放心,我等出来的时候没人发现。”
那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两张上等的包厢票,递给了林棠。
男人“票已经定好了,浙江那边也已经通知了兄弟,派了妥帖的过来,下车就能见到人。”
那人说完话便指挥着伙计将皮箱一个个的搬上了车,林棠站在一旁,脸色十分明媚。
一旁,乔楚生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摇头失笑,而后走上前来将她一把抱在怀里,轻叹道:
乔楚生“咱俩就这么走了,路垚指定要骂娘的。”
林棠“他骂他的,我走我的,反正我听不见。”
林棠小脸一扬,得意道:
林棠“再说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啊,还等他回来抓你上班啊!你现在是伤员,要休息,懂不懂!”
乔楚生“好好好,都听你的。”
乔楚生说着低头用下巴揉了揉林棠的头顶,半响后,又道:
乔楚生“我们这次呆多久啊?”
林棠“三四个月吧?”
乔楚生“太短了吧?”
林棠“那要不半年?可......如果这样那路垚会不会甩手不干啊”
乔楚生“没事,有阿斗呢,他甩不开的。”
林棠“那就半年吧?”
两个人笑眯眯的打着小算盘,完全不知道此时的巡捕房办公室内,路垚正对着林棠留下的那封请假信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路垚“三个月的病假刚满就请探亲假?乔四这个探长还干不干了!阿斗,去火车站把你们老大给我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