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出入江湖十数年,手上人命无数,整个上海怕他的,恨他的,敬他的,满嘴谎话溜须拍马的比比皆是,但当着他面说他的善人,林棠还真是头一个。
车子稳稳当当的在路面上开着,乔楚生坐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排缩着身子打瞌睡的林棠,冷峻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吝啬的笑意。
路垚“你笑什么呢?”
坐在他旁边的路垚一脸不解的问道。
乔楚生“没什么。”
被抓包的乔大探长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从容的按了两下喇叭,而后靠边将车停了下来。
乔楚生“下车。”
林棠尚在睡梦当中,一时不查,被这突如其来的刹车弄得失去了平衡,半张脸撞到了玻璃上,好不狼狈——
林棠“我说乔探长啊,你这个开车的技术应该要练习一下了,撞得的脸好痛啊。”
乔楚生并没有理会林棠的抱怨,而是瞥了眼门口一干看热闹的平民百姓,然后对着站在戏院门口摆弄相机的白幼宁道:
乔楚生“你怎么也在,来这听戏吗?”
白幼宁“哪能啊,我这不是刚知道乔大探长竟然带着女人查案子,有点新鲜,过来瞧瞧,不可以么?”
白幼宁说着探头探脑的往乔楚生身后看,正好对上林棠睡得迷迷糊糊的双眼,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许久,转过头对乔楚生道:
白幼宁“楚生哥,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乔楚生被她张口就来的话弄得很是尴尬,却又不忍心发火,只得按着她的脑袋将人拖到了路垚面前,冷声训道:
乔楚生“说的都是什么玩意,路垚,你管管她。”
白幼宁“哎?你怎么不反驳我?哥!你是不是心虚!”
乔楚生充耳不闻的甩开白幼宁,抬步便往戏院里面走。
绕过门口的影壁里面一个方方正正的二层小楼,中庭挑空,三面围坐,下面是散台,上面是包厢,对着大门的是一面很是宽敞的戏台子,台子上有三三两两巡捕房的人正在上面进行现场检查以及验尸。
死者是这戏园子的台柱子,也是整个戏班的班主,名字叫程君礼,大概四十多岁,已婚,丧偶,无仇怨,是个身世干净的曲艺人。
事发之前,死者正在台上唱戏,由于是压轴,所以他的戏安排在倒数第二场,满堂喝彩的上了台,结果戏唱到一半,人却没了。
一个戏子,唱了一辈子的戏,演了一辈子的生离死别,最后竟然死在了戏台上。
乔楚生轻轻吐出口气,而后微微侧头打算看一眼戏台下边的戏牌,却不料身后路垚踱着步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路垚“孔雀东南飞?哭戏啊。”
乔楚生闻言转头,见路垚坐在一旁的板凳上,伸手抓了把桌上的瓜子,磕的津津有味。
乔楚生“你还懂越剧?”
乔楚生顺势坐下,而后余光瞥了一眼后面被白幼宁缠住不得脱身的林棠,又道:
乔楚生“看不出来啊你。”
路垚“略懂,小的时候听过一点。”
路垚说着磕了两颗瓜子,指着戏牌与乔楚生道:
路垚“这场叫人去楼空,写的是焦仲卿迫于母命,修了妻子刘兰芝,而后听见刘兰芝又要嫁人的消息,心如刀绞,决意殉情的故事。”
路垚“我记得不错的话,台上的应该是‘焦仲卿’,这倒不错,‘假’殉情变成真死人,有点意思。”
路垚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