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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ediction.祝祷

音乐与永生不朽

魔鬼也会引用《圣经》为自己辩解。

——威廉·莎士比亚

“我发现了一只夜晚游荡的幽灵。”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多正在昏昏欲睡的人都抬起头,直视着加布里。吸血鬼猎人和吸血鬼很像,他们总是在夜晚有着超乎常人的视觉和听觉,加布里也算是吸血鬼猎人里非常优秀的一位,昨天是他值班。“吸血鬼竟然还会出现吗?”说话的是一位长老,颤颤巍巍的,眼里满是迷茫。

是的,他们已经太久没见过吸血鬼了,自从工业革命开始后吸血鬼就跟灭绝了似的再也没出现过。根据史料记载,吸血鬼猖獗的时期几乎都是在五世纪到十五世纪,十五世纪以后就已经很少了,在逐渐迈向工业发展的同时古旧的东西也渐渐被抛弃。加布里是最后一代吸血鬼猎人,因为他们决定放弃这个职业。

“是什么样的?男的女的?”

“女的,”加布里说,“我跟她交了手,身手很好而且擅长隐蔽,应该是活了五六百年,不过我看见她好像进了某间屋子。”

“女的?而且活了几百年?”有些人感到迷惑不解,“那几百年她是怎么活过来的?这未免也太难了些吧。”

吸血鬼在猖獗的时期被吸血鬼猎人疯狂猎杀,当时是吸血鬼猎人的黄金年代,不管是被当做英雄还是有大量的赏金,这个职业在当时都是炙手可热的,谁都会给吸血鬼猎人一份尊敬,包括眼高于天的神父。

“不过我感觉她跟祖先曾经说的的一只吸血鬼有点像,我也不大清楚。”

虽然说现在吸血鬼猎人无所事事,甚至觉得吸血鬼已经灭亡了,但是吸血鬼是不可能灭亡的,没找到也只可能是他们没有出来害人。在一百年前就有传言说一位女吸血鬼从不杀人只是在找些什么,曾经有祖先碰到她和她大战了一场,最后在几乎被杀死的情况下女吸血鬼却放了他,似乎是在那时候开始觉得吸血鬼不一定都是坏的,这件事也写进了他们的教科书,时时刻刻谨记教诲。

“没有害人就不用管了,”长老说,“加布里不是要去巴黎听音乐会吗?赶紧休息一下吧,明天要启程了。”

加布里点头。他如果不做吸血鬼猎人的话估计会成为一名音乐家吧。他这么想。

时间倒退回几小时前。

夜晚是极度寂静的,白天里吵闹的市区是工业发展的证明,工业发展的同时他们也可以闻到街道上若有若无的臭味,似乎每发展什么事情就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日益恶劣的环境是这么说的。整个泰晤士河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海洋,贵族们却很喜欢在上面游览划船,这可能是他们特殊的喜好吧。加布里白天是一名商人,他在整个圈子里还是稍微有些名气的,赚的钱也足够一整个英国吸血鬼猎人的小圈子活的有滋有味——当然别的吸血鬼猎人也会出去赚钱,只不过赚的都没他多而已。

街道上没有人,只会偶尔看见几个醉鬼说着不知道哪里的语言,可能在吵架也可能是在自言自语,加布里也认出了他们,是一个工厂的几名工人。工业革命只会让富的更加富有,而工人只能在底层被压榨,从酒里散发出的味道也可以闻出来是廉价酒。加布里并不可怜这些工人,因为他们不在一个社会阶层,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

吸血鬼猎人在夜晚的感觉很敏锐,加布里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那名女子。她像一只夜晚的幽灵,几乎毫无声息的从他身边走过,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她是一只吸血鬼,这似乎是他第一次遇见活的吸血鬼。然而女子只当他是路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加布里是在一瞬间拔出自己腰间的匕首,用他最快的速度冲向女子想给她脖子来一刀,女子像是受了惊,但她的反应也很迅速,向后一倒就躲掉了他的一刀。

“我就出来晃一下,怎么还能碰到吸血鬼猎人,他们不是灭绝了吗……”他似乎听到女子小声的说道,女子并不恋战,在躲避他攻击的同时也在寻找逃跑路线。

加布里再次挥出的一刀被她的利爪挡住,惊人的力量和她小小的身体很不符合,这使得加布里后退了几步在勉强稳住。这种力量一定是五六百年的吸血鬼才拥有的,他们吸收了许多夜晚的馈赠。女子似乎又想离开,被他偷袭了一刀划在她的手臂上,他看见了她长发下的脸颊,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不知道为什么。

女子的进攻在突然间霸道了起来,连续几招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强拿着匕首挡下几次攻击,顺便也划她几刀。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反击的时候,攻击方却突然消失了,他只是隐约看见对方跑进了一栋楼里,如果他没有绝好的视力估计是完全看不见她的逃跑路线,她融于夜晚。他没有追上去。

“嘶——”伤口开始疼了起来,加布里突然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进攻她呢,太蠢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蠢。

“她又没伤人,我干嘛要去惹她……”

阿纳斯塔西娅觉得自己被神诅咒了,因为自己昨晚语气激烈的侮辱了它,所以晚上出门遛弯的时候才会遇到久违的吸血鬼猎人。记得上一次遇到吸血鬼猎人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具体发生什么她也记不大清,在活了很久之后许多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起来,现在活下去只是因为她本身就不是活人,死亡似乎暂时也不会降临。

在她回家的时候克尔斯滕还在熟睡中,被银制匕首划伤的伤口有被烧焦的痕迹,一时半会估计是愈合不了的,如果是一百年前的阿纳斯塔西娅对付吸血鬼猎人是很擅长的,但一百年过去了,她有些手生。

不过倒也还好,都不是什么很重的伤,最多一个月就能慢慢的愈合,阿纳斯塔西娅完全不觉得疼,或许是因为经历多了。

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快到天亮的时间了,克尔斯滕和她打算坐上清晨的第一辆火车去巴黎。在昨晚的时候她们畅想了很久,阿纳斯塔西娅和克尔斯滕都来自意大利,并且在几百年的游历中从来没去过巴黎,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很奇怪。她们现在在伦敦,克尔斯滕来自佛罗伦萨边缘的一座小镇,从小镇出发先到了佛罗伦萨,然后去的是维也纳,在那里学的音乐并待了非常长的一阵子才去了爱森纳赫、莱比锡和波恩,最后才来了伦敦。而阿纳斯塔西娅在佛罗伦萨待了很久,为了追查那个神父和被他赐予“圣人”名号的男人辗转于整个意大利,直到查到克尔斯滕才开始跟着克尔斯滕前往了莱比锡和波恩,跟踪了她一百年,最后才来到伦敦。

“醒醒,克尔斯滕。”在到预定时间后阿纳斯塔西娅拍了拍熟睡中克尔斯滕的脸,克尔斯滕迷迷糊糊的醒来,眨了眨眼:“你的手好冰。”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当然,我不是活人。”阿纳斯塔西娅理所当然的回,“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

“不需要,我东西不多。”

她东西确实不多,因为需要经常搬家的关系,许多东西都是现买的,而她真正需要带在身上的东西一个手提箱就足够了。手提箱里有一个小小的耶稣受难雕像,一本看上去就很古旧的圣经,几件换洗衣物,以及一个装小提琴的盒子。阿纳斯塔西娅打开看了一下就给合上了,克尔斯滕自然知道为什么,她理所当然的把手提箱移到她的面前,转头丢了把钥匙给阿纳斯塔西娅:“这是钢琴的钥匙,帮我锁好后还给楼下的租赁行……你没有东西吗?”

“不需要,”阿纳斯塔西娅说,“我每次都直接新买的。”她接过克尔斯滕丢过来的钥匙,走过去把琴锁好,“你该不会让我把琴抬下去吧?”

“当然不,锁好之后下去把钥匙给他们就行了,他们跟隔壁租房子的关系还不错,琴本来就放在这里的。”

“OK,那我就先下去了。”

克尔斯滕把箱子里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了一眼房子里还剩下的东西,确定没有自己落下的东西才合上箱子离开。阿纳斯塔西娅已经还完并且在楼下等她了。她戴着一顶巨大的礼帽,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就这样克尔斯滕也可以看见她的脸上隐隐约约有些烧伤的痕迹,她不可能把脸遮起来,这样会显得很奇怪。“你的脸没事吧?”克尔斯滕凑近阿纳斯塔西娅问道。

“没事。”阿纳斯塔西娅说。

火车站离她们的屋子还是挺近的,于是她们在清晨的街道迈步向前走去,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街上也开始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行人出现,似乎在深夜的时候清洁工已经把昨天的垃圾都给清理掉了,清晨的街道干净清爽。克尔斯滕刚想问阿纳斯塔西娅不热吗突然想起她是吸血鬼,根本没有体温,于是就默默把这句话咽到了肚子里。

“您好,要两张去巴黎的票。”

火车站的售票员似乎都还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阿纳斯塔西娅敲了敲售票区的窗户才让他从迷糊中脱身。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时间的呢?”

“最近的时间。”

“什么座次?”

“一等。”

售票员递给她们两张票,并且给了她们一个指引的手势,又开始迷糊起来。

于是她们上了车,清晨的火车早就已经在车站等候着了,阿纳斯塔西娅和克尔斯滕在车厢里寻找自己的座位。火车里的座位是面对面坐着的,中间有一张小桌子——至少她们的座位是这样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些点心,一等座的待遇似乎很高。阿纳斯塔西娅找到了座位,拉着克尔斯滕坐下,一抬头似乎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晚上莫名其妙袭击她的男人,男人也在找座位,在她们对面的座位停了一下,然后转头。

“是你?”

克尔斯滕觉得现在气氛不大对,似乎在她睡着的夜晚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阿纳斯塔西娅完全没有告诉她,对面的那位她也完全没有见过。现在两个人都向后一仰靠在靠背上,眼神死死的盯着对方,也不说话,一副要这么互相瞪到世界末日的样子。于是她决定缓和一下气氛:“呃,先消消火,你叫什么?”她撇了一眼阿纳斯塔西娅,又转向加布里问这个问题。

“加布里。”加布里冷淡的回答。

似乎就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了,但是克尔斯滕必须找点话题,否则就以这么个气氛去到巴黎,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窒息了。

“去巴黎干什么呢?”

克尔斯滕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非常无聊甚至突兀,但她实在想不出来了。

“听音乐会。”加布里终于施舍给克尔斯滕一个眼神,他稍稍有些惊讶,“你是克尔斯滕吧?爱乐的小提琴手。”

阿纳斯塔西娅冷哼一声。

克尔斯滕点头:“是的。”她说,又转向阿纳斯塔西娅,指了指她,“那你应该也认识她吧?”

“不认识。”加布里说,两个人又开始了无声的对峙。“不认识最好,我还不想被你认识呢。”阿纳斯塔西娅冷声说道。

“我就说我老是想不起来,我特别讨厌一个名字特别长的弹莫扎特的钢琴家,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你弹的真差,都侮辱了莫扎特。”

“那有本事你上?你怎么没出名?”

“如果我不当吸血鬼猎人那我就去做钢琴家了好吗?你以为我想?”

“你连吸血鬼猎人都做不好,先去好好学习一下做吸血鬼猎人吧,切。”

“是我不想杀你好吗?你以为?”

“算了吧,你身手比我一百年前还差。”

克尔斯滕从他们喋喋不休的吵架中得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阿纳斯塔西娅在闲逛的时候遇到了吸血鬼猎人加布里,两个人在街上打了一架,阿纳斯塔西娅逃走了,结果今天因为喜欢音乐打算去巴黎而再次在火车上遇见。她不得不感叹这奇妙的缘分,以及觉得她昨天睡太早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也跟着阿纳斯塔西娅出去转转,但想了想又想起阿纳斯塔西娅是吸血鬼,她如果不睡觉的话明天得困死,不过为什么加布里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他不是也没睡吗。

两个人现在又再次进入到了无声的对峙,也不斗嘴,克尔斯滕刚想开口缓和气氛就被阿纳斯塔西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能默默的看向窗外。

火车在沉默间前进,周围熟悉的景色逐渐变得陌生了起来,克尔斯滕就是这样不断的搬家,不断的到新的地方,她从离开家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这趟去往巴黎的火车上坐了不少人,从一些人的聊天中可以听到他们也是去巴黎听音乐会的,在音乐逐渐不贵族化之后成为了大众娱乐消遣的方式,并且这次还是维持一周的巴黎音乐节,邀请了许多著名的音乐家和交响乐团。本来如果还在爱乐交响乐团的话克尔斯滕是要跟着去的,但是现在她退出去了,只能坐在台下欣赏。而阿纳斯塔西娅本来也在邀请队列里,但是在她宣布不再演出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找得到她,因此邀请函也递不到她的手上。

在到达巴黎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阿纳斯塔西娅直接打算和加布里分道扬镳再也不见,于是拉着克尔斯滕就往加布里的反方向走,加布里头也不回的向前。

“西娅,我们跟他是一个方向的……”克尔斯滕小心翼翼的说。

阿纳斯塔西娅停下脚步。加布里也停下脚步,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有些人啊,就是喜欢往反方向走。”

阿纳斯塔西娅刚想开口反驳,被克尔斯滕制止了:“加布里你应该也是住那个公寓的吧,那里离音乐厅最近。”

“当然,”加布里点头,依旧没有给阿纳斯塔西娅好脸色,“有些人连住哪里都不知道,真是无语呢。”

克尔斯滕继续抓着阿纳斯塔西娅的手以防她当众动手殴打加布里:“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反正不打不相识嘛对不对,西娅你也别和加布里对着干了。”她对着加布里说,最后一句话时又转头望向阿纳斯塔西娅。

“也是,”阿纳斯塔西娅说,“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彼此彼此。”

克尔斯滕:……

巴黎音乐节维持一周,开幕仪式是明天的巴黎交响乐团和歌剧院联合举办的开场音乐会,根据节目单明天上半场是由交响乐团演奏的有贝多芬的《命运》和《英雄》这两首出名到不能再出名的曲子,而下半场则是由歌剧院演出莫扎特的《魔笛》。至于今天阿纳斯塔西娅、克尔斯滕和加布里可以在巴黎好好逛一圈,虽然阿纳斯塔西娅不想和加布里一起出门聊天甚至听同一场音乐会,但克尔斯滕和加布里关系却变得不错,在办理完入住后加布里还表示可以带她们转转巴黎,他来过几次。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上了阿纳斯塔西娅,而阿纳斯塔西娅也同意了。

所以这两人到底还在闹什么……克尔斯滕觉得十分无语。

巴黎是欧洲的艺术文化中心,在巴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艺术家,街头音乐家们只要对上眼了就可以合奏来一首,而画家在记录整个巴黎的风貌,偶尔也会邀请一些路人坐下给他绘制肖像,甚至有些人会在建筑的墙上留下自己的作品,导致警察全在街上巡逻。克尔斯滕一上街就注意到了那名孤独的小提琴家,破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容,只看到他的脖颈有一枚小小的像是徽章一样的纹身,纹身被艺术化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他的琴声如同丝绸般柔顺而不刺耳,旋律在他的琴声下化成绵长的线条一气呵成,他不和别人合奏,似乎是把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春》改成了独奏。在演出结束的时候克尔斯滕给他的琴盒里放了几枚硬币,他冲克尔斯滕一笑,露出他蓝色的双眸。

“需要点首什么吗?美丽的小姐?”

克尔斯滕想了想:“帕格尼尼的曲目?可以随便来一首吗?”

帕格尼尼的曲目以高难度和高超的技巧闻名,他本人也是非常著名的一位小提琴家。周围已经围了一些人,小提琴家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当然可以。”他说着,举起小提琴用下巴压住,开始演奏。

他的技巧也很高超,克尔斯滕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在街头卖艺,以他的技巧完全可以进入交响乐团,甚至当个小提琴家,在他演奏《春》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很优异,如今更这么觉得了。在一曲完毕后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她微笑着对他说道:“您的演奏十分优秀,完全可以成为交响乐团的一员。”

“多谢。”他彬彬有礼的道谢。

在停留了一会儿后她们便离开了,她们今天还要去巴黎圣母院。阿纳斯塔西娅虽然十分不愿意,但还是跟着去了,只是在要进去的时候她说:“我在门口等着吧,就不进去了,估计里面的人也不乐意我进去。”

“进去吧,在外面很晒的。”克尔斯滕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上依旧有些被灼伤的痕迹。

“算了吧,让我进去还不如让我晒伤。”

阿纳斯塔西娅有些嫌弃。

克尔斯滕也没强求,和加布里就一起走进了巴黎圣母院的大门。加布里是没有宗教信仰的,所以进不进去都差不多。

巴黎圣母院十分冷清,在他们进去的时候只有两个正在扫地修女朝他们致意,并告诉他们神父正在里面。他们走进圣母院内部,神父却不在,整个建筑显得十分空旷,彩绘的玻璃花窗透出各式各样的色彩,使整个教堂都被圣光笼罩。“那边有声音,或许在那边。”加布里听力很好,他往一处指了指。克尔斯滕和他一起往那边走去,走进了就听到神父的声音,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我需要永生。”

“您可以做到吗?”

“自然是,我可以把灵魂献给您,我的梅菲斯托⑤。”

克尔斯滕一下子咬住嘴唇。

“梅菲斯托,我衷心的赞美您。”

“我以灵魂为代价,希望您可以……赐予我永生。”

“我衷心的感谢您,赞美您,我将会永远的效忠于您,我是您忠诚的奴仆。”

克尔斯滕已经失控的想冲上去,被加布里拉住手臂:“不行。”他说,“你不能去,你没有什么可以和他较量。”

“他侮辱了神父这个职位!”克尔斯滕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加布里却说:“这种据说黑死病那时候有很多,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上神父,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对神保持永恒的敬畏。渴望永生的人有很多,屈服于自己欲望的人也很多,你无法阻止任何人,因为你也有欲望。”

克尔斯滕的脸一下子变得发白。她不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加布里把她拉了出去,甚至还和门口的修女打了个招呼。阿纳斯塔西娅依旧站在外面,看见他们出来,挑了挑眉:“这么快?不好好逛逛吗?”

“发生了一些事情。”克尔斯滕不说话,加布里替她说道。“什么事?”阿纳斯塔西娅立刻来了兴致,“该不会是那神父干了什么事吧,比如说收了十个金币让人家成为圣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

“回去吧。”加布里说。

克尔斯滕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了音乐节开幕。她和阿纳斯塔西娅特地买了中间的票,中间是最佳的观赏位置,而加布里好巧不巧也坐在她们的附近,比她们前一排。这次的音乐节十分盛大,整个音乐厅都已经被坐满了,甚至边边角角一些很差劲的位置也被人坐上了。她们都穿上了正式的礼服,整个音乐厅其实设计有些像维也纳最近才建成的金色大厅——克尔斯滕曾经去那里听过一次音乐会——音乐厅的屋顶上是彩绘,左右两边的柱子上都雕刻着精美的神像,是希腊神话中掌管音乐的神阿波罗,整个厅至少可以容纳一千人。所有人进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满怀着对音乐的敬重。

音乐会宣布开始。克尔斯滕和阿纳斯塔西娅讨论过开场曲目的问题,她们都认为在开场拿出贝多芬的《命运》是非常正确的,贝多芬的曲目一向都充满了对生命的抗争,对自由、平等、博爱的向往,他是一位自由的音乐家,任何人听了他的音乐都会被他所感染,他的音乐影响了许多之后的音乐家——或许说音乐本身就是互相影响的,他的这首《命运》被誉为“交响乐之冠”,演奏次数之多,所有人耳熟能详。

《命运》结束后便是《英雄》,再之后便是中场休息,克尔斯滕觉得巴黎交响乐团的水平变得更高了。“你们根本想不到他们上一次演出是什么样的,我听了半场就想回去睡觉。”她这么说,加布里表示赞同。

下半场则是莫扎特的《魔笛》,是一部非常出名的歌剧,不过阿纳斯塔西娅和克尔斯滕因为工作关系很少听歌剧。

音乐会结束后天已经黑透了,广场上有许多正在讨论这次音乐会和音乐节的人,更多的都在讨论这次的音乐会,她们三个也兴致勃勃的在讨论着,甚至阿纳斯塔西娅和加布里都已经和好了。似乎一切都很好,直到一声枪响,划破了黑夜。

“砰——”

这枪精准无误的射中了克尔斯滕的胸膛。周围人都愣住了,就连克尔斯滕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阿纳斯塔西娅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加布里你带着克尔斯滕回去,我去追那个人。”她话一说完就急急忙忙的朝着发射子弹的位置冲了过去,加布里也反应过来,接住要倒下的克尔斯滕,检查了一下子弹的位置:“放心,没打到心脏,应该还死不了。”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需要。”克尔斯滕说话都不大清晰,她轻轻柔柔的,“送我回去就好。”

“不去医院?你自己可以?”

“当然。”她笑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微微的起身,靠近加布里的耳朵。

“我死不掉。”她说。

阿纳斯塔西娅回来的时候,加布里正蹲守在克尔斯滕房间的门口,看到她回来,站起来顺便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怎么样?人抓到没有?”阿纳斯塔西娅摇了摇头:“跑的很快,但估计是冲着克尔斯滕来的。”

“吸血鬼的速度都抓不到,那他是什么东西啊——”加布里感叹道,“冲着克尔斯滕来的……因为她永生吗?”

“你怎么知道?”

“她告诉我的,”加布里说,“她说她死不掉,因为她永生。”

因为永生,任何生理上的伤口终究都会愈合,只会留下无尽的心理的疼痛,伤痕累累却不能一了百了。和阿纳斯塔西娅不同的是阿纳斯塔西娅已经死了,但她却还活着,像个怪物一样的活着,拥有着所有人都渴望的永生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美好,永生伴随的就是永无止境的孤独,以及未知的死亡。

“那应该就是为了她的永生而来吧。”阿纳斯塔西娅才想到这一层,她叹了口气。

“我们至少不能在这里待了。”加布里分析道,“明天就得离开。”

“谁跟你我们?”阿纳斯塔西娅还有心情挑刺,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当然。”

“你说吧,去哪?”

阿纳斯塔西娅已经决定好了。

“佛罗伦萨。”她说,“我和克尔斯滕的家乡——其实是我的,但克尔斯滕住的也离那挺近,所以也算是她的家乡吧。”

“好,”加布里点头,“明天出发?”

“嗯,明天出发。”

她笑了一下。

“可惜,音乐节还没结束呢。”

⑤:《浮士德》里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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