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一（其三）

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路灯明灭不定，闪烁着微光的萤火虫在那周围飞舞着。

除了我以外，四周并没有其他人，而我却能够听到谁沉重的喘息声。

似在呼喊，似在咆哮……

那是阴森冰冷，仿佛在诅咒着谁的声音。

我知道，这并非人类的声音，因此我决定无视。

今夜的街道异常诡异，平常不到十分钟便能够走完，今天的我却走了二十多分钟。

每五米便有一座路灯，每一座都像快要坏了似的，偶尔还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微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搓了搓胳膊，加快了脚步。

仿佛有谁跟在我身后，他应该穿着皮鞋，因为我听到了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不对，这条路上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当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脊背瞬间发凉。平常再怎么荒凉的街道，路上就算没有行人，偶尔也会有车经过。

可是……自我走入这里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作为能够看见妖怪的人，我自小便容易遇到这种事，但是在我六岁之后，妖怪便逐渐开始惧怕我的存在，普通情况下，它们是不愿意接近我的。

然而现在，我却被困住了。

如果不是实力相当强的家伙，是无法做到的。

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出去的方法，只能凭借直觉向前跑。

可是，无论我怎么拼命奔跑，那个脚步声依旧跟在我身后，并且越来越清晰。我知道，这是他逐渐追上我的证明。

如果被追上的话，就死定了。

六岁之前，曾无数次死里逃生，每一次都给我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不要过来啊……

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咆哮，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情？就因为我看的见吗？

没有回头去看的勇气，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这么做，我只能拼命地跑着。

跟在我身后的东西，发出了“桀桀”的怪笑，我知道，他之所以没有杀掉我，只是想看我拼命逃窜的狼狈模样。

非人之物就是如此，无善无恶，只会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就连神明，亦是如此。

筋疲力竭的我，脚步开始放缓，身后那个家伙似乎已经腻了这种追逐戏码。

我看到一团藏青色的雾气飘散在了自己四周，它张着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将我吞噬掉。

这不是附身在上桥身上的恶灵吗，为什么又盯上我了？

可恶！

我仍旧不死心地向前跑，但身体却渐渐使不上力气，那团雾气钻进我的耳朵里、眼睛里、鼻子里……

然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要失去控制。

视线模糊了，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就连周围的风声……也在离我远去……

恍惚中，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那个人大概是一名有着清脆嗓音的少年吧，他似乎有些生气，吼叫道：“我不是让你在天黑前回家吗？”

为什么要生气呢？

搞不明白。

现在视线也是模糊的，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毫无力气的我，好像被他抱在怀里，这个怀抱，异常熟悉，就像当年的那个人一样。

那是我在六岁时遇到的人，是他对我说，我的右眼能指引我找到最重要之物。

可是，除了这句话与他的怀抱之外，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忘记了，即使竭尽全力去回想，也依旧无果。

父亲说，那只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

那不是梦……时至今日，我依旧如此深信着。

“喂，百目鬼！”

啊……对了！这个人是四月一日！

不知道被他做了什么，反正当他叫出我的名字时，不适感彻底消失。

自称比我年长很多，但看起来明明就是高中生的店主先生，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我。

“为什么现在还在街上闲逛，还偏偏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我让你天黑之前回家，你忘记了吗？”

他的吼叫声刺激着我的耳膜，我下意识地就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我没忘。”

“别给我这么敷衍！”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回家？”

啊……真是的，白天那么高贵优雅的形象去哪里了？怎么现在吼这么大声？

不过我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不然他只会更加大声地斥责我啊。

“我妈说，今晚她和老爸不在家，让我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然后等我吃完饭，天色就暗了下来。我确实有想要快点回家，不过……吃饭也很重要吧。

毕竟我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也不知道。”

这条路与我家不在同一方向，我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大概是被追赶的时候慌了神，无意间跑了过来吧。

“算了。”四月一日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过来，今天就不要回家了。”

“你在邀请我去你家吗？”我有些惊讶。

店主傲娇地仰起头，“当然，这是需要代价的。”

虽然知道他是在保护我的安全，要求我支付代价也无可厚非。但是他的模样让我联想到了傲娇的黑猫，便忍不住去捉弄他。

“四月一日君，你这是在强买强卖吧！”

果不其然，在客人面前优雅地如同王子一般的四月一日，瞬间炸毛：“你要是想死的话，随便你！”

然后，便自顾自地大步往前走。

我赶紧追了上去，微笑着向他道歉：“我只是开个玩笑啊，四月一日。”

“给我加上‘先生’两个字。”

他似乎翻了个白眼吧，真是有趣！

要是被他知道我的心理活动，这位傲娇的店主，肯定会用最大的声音吼我吧。

回到店内，全露与多露开心地朝我扑了过来。

“百目鬼，你今晚要留下来过夜吗？”

“嘛……是的……”

“太好了，耶！”两位女孩高兴地在店里转起了圈，“对了，还要收拾房间！”

全露和多露风风火火地跑去收拾了，嘴里哼着歌。

在二人离开之后，四月一日带我来到一个空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张蝴蝶的油画。

黄色的蝴蝶四周缠绕着黑色的线，线上还有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十分诡异。

“脱掉衣服。”

“哈？”冷不防被这么要求，我有些愣住了，问道：“你说什么？”

“脱掉衣服。”四月一日加重了语气强调道。

为什么我要脱掉衣服？虽然大家都是男性，但我还没有当着他人的面展示自己果体的癖好。

此时，长相清秀的店主大人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在他吼我之前，我赶紧脱掉了上衣。

四月一日的手在我后背游走，冰凉的手指所到之处，带着一丝刺痛。

我好歹是一名正值青春期的男性，被这样触碰，难免会有些害羞，此时脸红真的是不可抗力！

就在我拼命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见了四月一日叹息似的嘟囔声：“果然减弱了……”

什么减弱了？

“你最好不要再与上桥接触了。”

为什么？

刚想问他，全露与多露却拉开门，“呐呐，百目鬼、四月一日，我们去玩扔枕头的游戏吧！”

就这样被打断，我也没来得及去问他，然后时间便来到了第二天早上。

再一次遇到上桥，是在第二天中午。

她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憔悴，就像行走在沙漠上的人，快要脱水而死一样。她弯着腰，脚步轻飘飘地，扶着墙勉强趴着楼梯。

昨晚骚扰过我的恶灵，已经从藏青色变为了黑色。它伸着猩红的舌头，舔舐着上桥的头顶。

而此时，上桥因为踩空，身体向后仰。我急忙跑上去扶住她。

“上桥同学，你没事吧？”

她缓缓抬起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我被她的脸色吓到了，昨天看还只是苍白的脸，今天已经染上了青灰色，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脸色。

“那个项链，你没有戴着吗？”

上桥张了张嘴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接着，附身于上桥的恶灵，忽地又缠绕在我的身体上。我的脖子被束缚住，无法呼吸。

我向后退着，想挣脱开，但是由于大脑缺氧，我忘记了自己正站在楼梯口。

脚下并没有踩到地面的实感，而束缚着我的恶灵，却在此时离开了我的身体。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好像有谁抓住了我的手，却和我一起跌落。我本能地搂住那个人，将其护在怀里。

随后，我听见了一声巨响，以及谁的尖叫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