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叁.娇无力（16）

念在旧情，眉庄被降为常在，幽禁玉润堂。忱音松了口气，袖子下轻轻拍拍她的手，好在保住了一条命。

眉庄之事玄凌震怒异常，加上西南军情日急，一连数日他都没有踏足后宫一步。战事日紧，玄凌足不出水绿南薰殿，日日与王公大臣商议，连膳食也是由御膳房顿顿送进去用的。

就连皇后也是想见一面也不可得。。禁足玉润堂、裁减俸禄用度和服侍的宫人都在意料之中。可是宫中的人一向跟红顶白、见风使舵，眉庄本是炙手可热，眼下骤然获罪失宠，纵使皇帝不苛待她，可是那些宫人又有哪一个好相与的，不知眉庄正怎样被他们糟践呢。眉庄又是那样高的心性，万一一个想不开……

这日黄昏心烦难耐，便坐在馆前不系舟上纳凉。小舟掩映在浓绿花荫里，荫凉如水，凉风吹过满湖粉荷碧叶，带来些许清凉。其时见斜阳满湖，色灿如金，照在湖边九龙影壁琉璃之上，刺眼夺目。

玉怀知道忱音这是忧心沈常在，低声道：“若不是小主谨慎一些，怕是要与沈常在一同了。”

忱音看着手上的一朵熟得恰好的莲蓬：“今晚皇上会来用晚膳，你怎么看？”

“越到这个时候小主越要沉稳，否则牵一发动全身。”

玉怀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丹卉走来：“小主，皇上命小夏子送了好多赏赐，奴婢让人登记在库房了。”

瞧着外头，忱音叹了口气：“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劝，回去吧。”随即看向丹卉：“拿了手信给我祖父，甄婉仪怕是也要寻得刘畚呢，咱们帮帮吧。”

转眼瞥见纱窗下瓷缸里种着的石榴花，花开似血，却有大半已经颓败了，惶惶地焦黑，触目一惊。

忱音冷笑一声：“眉姐姐出事才多久，我便这么被看轻了。”看向丹卉：“将这盆花摆在显眼的地方。”

晋安走进来，打了千儿：“皇上旨意，甄婉仪晋婕妤。说是为了庆祝甄家她兄长的喜事。”

玄凌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他满面疲倦，忱音见他服侍他，两人静而不语躺在榻上。玄凌揽着她，见她消瘦许多略有心疼：“朕不过几日忙着前朝，你怎么消瘦这多？好不容易喂起来的肉，到是又没了。”

忱音就势趴在玄凌胸膛：“这几日炎热本来就胃口不佳，前朝政事繁多，元郎也要注意休息才是，眼底下的乌青都藏不住了。”

夜晚虽有些许凉意，但烛火点在殿中终究是热。便换了芳苡灯，那灯是紫的，打在黑暗中，幽幽荧荧。夜静了下来，凉风徐徐，吹得殿中鲛纱轻拂。偶尔一两声蛙鸣，反而显得这夜更静更深。

“你不对朕提沈氏的事？”

忱音内心叹了口气，终是来了：“元郎已有决断，阿音所说并无证据。如今元郎全力追击刘畚，一个大活人总不会消逝的，此事若有端倪蹊跷必定有迹可寻。若是阿音再提，反而触了元郎伤心。”

隔日，黄规全就被打发了。甄嬛已是婕妤，远远地见了忱音迎了上去，也不福身只颔首笑道：“姐姐这是打哪来？”

忱音到是没想到迎面碰上甄嬛，两人一同入宫如今都是婕妤之位，平礼问安的忱音也懒得计较，只道：“闲来无事走走也是好的，甄婕妤有事么？”

忱音的态度并不算亲近，甄嬛悻悻一笑：“无事，就不打扰谢婕妤了。”

夏日迟迟，一轮烈日正当着天顶，晒得远处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都似要淌下火来，甄嬛本来是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噗”的一声，还有丹卉焦急的“小主，小主”，一回头才看到忱音已经失去了意识，晕在了丹卉的怀里。

迷迷糊糊的好像躺在榻上，耳旁隐隐约约有人的笑意交谈，忱音缓缓睁开眼，榻边坐着的正是眉眼含笑的玄凌还有皇后与陵容等一众嫔妃。

忱音哪里躺的住，忙要起身却被玄凌按住：“刚醒又起来，也不怕累了孩子。”

瞧着忱音懵懵的，一旁的冯淑仪笑道解释；“你有了三月的身孕，胎气不稳幸亏甄婕妤在，要不你自己可怎生是好。”

忱音看向一旁的甄嬛，她脸上的笑意有几分落寞，忱音轻声道谢。玄凌自然高兴，皇后笑道：“你也太不当心了些，好在无事。”

“臣妾最近贪睡，也没往这里多想，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拦住：“要怪罪日后再说吧，谢婕妤有喜晋为正三品贵嫔，封号‘庚’，居昭信宫主殿吧。至于册封礼回去在选个好日子，补上就是了。”

众人走后，忱音到是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香甜。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身边低声啜泣。

陵容好容易才止住了哭，抽泣着把事情将了一遍。原来玄凌在西南用兵，松阳县令蒋文庆奉旨运送银粮，谁知半路遇上了敌军的一股流兵，军粮被劫走，蒋文庆临阵脱逃还带走了不少银饷。玄凌龙颜震怒，蒋文庆自是被判了斩立决，连带着松阳县的县丞、主簿一同下了牢狱，生死悬于玄凌一念之间。

陵容掩面道：“蒋文庆临阵脱逃也就罢了，如今判了斩立决也是罪有应得，可是连累爹爹也备受牵连。这还不算，恐怕皇上一怒之下不仅有抄家大祸，爹爹也是性命难保。”陵容又哭道：“爹爹一向谨小慎微、为人只求自保，实在是不敢牵涉到蒋文庆的事情中去的。”

只能去求皇后，经过皇后与华妃的周旋，加上陵容本身是有些恩宠的，安比槐一事倒也揭过了。

自从陵容得宠，她的动人歌声勾起了玄凌对歌舞的热爱，于是夜宴狂欢便常常在行宫内举行，而宴会之后亦歇在陵容的繁英阁。

次日清晨跟随皇后与众人一同去探望温仪帝姬。平日富丽堂皇的慎德堂似乎被愁云笼罩。曹婕妤双目红肿，华妃与玄凌也是愁眉不展，太医畏畏缩缩站立一旁。

温仪似乎刚睡醒，双眼还睁不开，精神似乎委顿。

保姆抱着轻轻哄了一阵，曹婕妤又拿了花鼓逗她玩。华妃在一旁殷勤道：“前几天进的马蹄羹本宫瞧帝姬吃着还香，不如再去做些来吃，大家也好一起尝一尝。”

玄凌道：“也好，朕也有点饿了。”

不过一会儿，马蹄羹就端了上来。其实是很简单的一道甜点，用马蹄粉加绵糖和滚水煮至雪白半透明状，再加些密瓜、桃子和西瓜的果肉进去，很是开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