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舞出城后，远远就看见了一抹鲜红的身影，她一路追了过去，很快到了一片雾气弥漫的山林，路招摇停下脚步，转身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你那小徒弟呢？”

　　“他受伤了，我没让他跟来。”王舞淡然答道。

　　“噢～这倒省了我不少事。”

　　“你很聪明，轻易就转移我们的视线，嫁祸给了迟天明。”

　　“过奖，不过……”路招摇歪头注视着她，“你可能误会了，我路招摇根本不屑栽赃嫁祸，这么做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拖延时间？”王舞好奇心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路招摇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今天是十五，怎么？你要做的事还和天象有关？”

　　“没错，我就是在等今晚这月圆之夜。”

　　“我没猜错的话，你无非是为了救厉尘澜，可到底是什么办法，竟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这个办法，是我在栖止地找到的，那里的古书记载：‘月圆之夜，取九九八十一道精魂，聚之于鼎炉，淬之以天火，炼为魔元，可重塑魔身，另，魂者需为人魂，并含至阳者五、至阴者二。’这是一种危险的禁术，我那时走投无路，才决定试试看。”

　　“栖止地？那是什么地方？”

　　“栖止地是一个超脱三界的神秘去处，它的入口遍及九州大陆，但没有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无法进入，即便经历过，也要看机缘。”

　　“九九八十一人的精魂，还必须包含五阳二阴，你居然集齐了？”

　　“本来没有，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只找到了五阳一阴，墨青的身体却快撑不住了，可就在我觉得万念俱灰的时候，你突然送上门来了，我当时就想，这大概是天意。”

　　“我？”王舞吃了一惊，居然这么巧？不过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至阴”是什么意思。

　　“没错，是你。”路招摇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墨色的玉佩递给她，“栖止地的人给了我这块魂玉，遇到至阳之人会发热，遇到至阴之人则会发冷，此刻它就是冷的，不信你摸一摸。”

　　王舞接过玉佩，果然触手冰凉，又问：“那其他人呢？你把他们藏在哪儿了？这又是什么地方？”

　　只见路招摇微微一笑，轻拂衣袖，周围的浓雾即刻消散，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山洞，“欢迎来到封魔山，这里是我和墨青的老家，也将是你的葬身之地。”

　　“呵呵。”王舞轻笑，同时在手中凝了一把翠竹剑，“你口气倒不小，只是不知道本事有多大。”

　　“别急嘛。”路招摇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争斗之意，“我看天色尚早，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好啊。”王舞心中尚有许多疑问，而且考虑到人质还在她手上，也就没有轻举妄动，路招摇便开始娓娓道来。

　　“我和墨青都生于此地，墨青是魔王之子，在他很小的时候，魔王就把他封印在了山洞里。”她所指的正是前方的山洞，“而我的先人是魔王的部下，在魔王离开后，看守封印就成了路氏一族的使命。”

　　“我的祖祖辈辈都隐居在封魔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原本以为，我也会那样过一辈子，可是有一天，洛明轩闯了进来。”

　　“说来好笑，他原是为了杀墨青才来的，却阴差阳错解开了封印，把墨青放走了，自己还受了重伤。”

　　“不过更好笑的是，我救了他，还被他那张丑脸迷得无可无不可，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我从小到大，除了外公就没见过别的男人。”

　　说到外公，她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那时尚未分化，自然不懂得什么乾坤之别，不过是生了些没见过世面的少女心思，可恰恰是这种心思，害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听到此处，王舞道：“这么说，是他害死了你外公？”

　　“没错。”路招摇点头，“他伤愈后就匆匆离开了，而封印既已解除，我们家族的使命也就结束了，我练好了功法，便迫不及待地出山去找他。”

　　“我牢记着他说过的话，立志锄强扶弱，造福苍生，所以当看到那些宗门人在欺负一个无辜少年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地救下了他。”

　　“这个少年就是厉尘澜？”

　　“是的，不过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就是从封印里逃出去的人，因他脸上有青痕，我便给他取名墨青，并和他相依为命，度过了一段很短暂却很快乐的时光。”

　　“他被我救下后，就对我产生了依恋，想一直跟着我。”说到此处，路招摇脸上露出了略显苦涩的笑容，“少年的爱多么宝贵，我却没有好好珍惜，而是抛下他，奔向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怀抱。”

　　“我很快发现了洛明轩的真面目，可惜为时已晚，他对我施以严刑，逼我认罪和供出墨青的下落，我没错，当然不会认，更不会出卖墨青，他就要杀了我，最后关头，是外公赶到救了我，他自己却被洛明轩杀害，尸骨无存，我对洛明轩的仇恨也由此而始。”

　　听到此处，王舞忍不住问道：“对此，我也有所耳闻，可你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这次得知他没死的时候，却无动于衷呢？”

　　“呵呵。”路招摇冷笑了两声，目光变得尤为坚定，“因为他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洛明轩一直觉得，他只有杀了当初亲手放走的魔王之子，才能让人生重回正轨，我也犯过同样的错误 ，我曾执着于报仇、执着于万钧剑，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才终于明白，我这一生不是为了杀洛明轩而来的……”

　　她回过头，定定地望着那个山洞，道：“我是为了守护墨青而来的。”

　　她说话时神色温柔得一塌糊涂，王舞也不由大受触动，叹惋道：“你这么爱他，想必也信世间有情，可被你抓走的那些人，他们都有父母，也多半都有爱人，为了救你的爱人，却要牺牲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你就不怕会遭报应吗？”

　　“巧了，墨青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万千苍生，便是万千的他与我，他还说，要守护这片生我养我的山川与人间。”

　　“他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可我不一样。”路招摇神色一凛，“我既罪孽深重，自然会有报应，这我早就知道，可我不怕，更不后悔，仙敢动我的墨青，我就杀仙，佛敢动，我就杀佛，我要这天下，谁也不能阻拦我与他在一起！”

　　“想不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我不止执迷不悟，我还心如蛇蝎。”路招摇的目光越发冰冷，“噢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封魔山上瘴气很重，对于我们魔修来说，是一种滋养，可对于你们仙修来说，就有些麻烦了。”

　　王舞试着调动了一下内息，果然感到有些涩滞，“原来如此，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号。”

　　“九州第一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