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锋连忙把头缩进了壳里,不再吭声。
想当初那北镇抚司受用之时,陆逢卿手底下的十三太保,把周家给诛九族,那事谁回想起来都不禁惊出一身汗来……而他可是目击者。
最近十三太保也大不如从前了,听说前些日子刚贬了一个到南司那边,好像是涉嫌收贿赂什么的,引得不少人唏嘘不已。
陆逢卿还在滔滔不绝。于洛冥炎而言,他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心想着赶紧报告完,然后自己再严肃地批下一条圣旨:把这贱婢拖出去杖毙!
啊,不对。这人是活还是死,直接让陆逢卿自己决定呗!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太师,寻思寻思还是自己说一嘴比较好,最起码能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嘛。
“季大人说的有理,”张沫清不紧不慢道,“可是朝堂之上,光有理可不行。这无凭无据的,光靠猜测,未必能找到幕后主使。”
“那好办,你,”洛冥炎指着张沫清,不耐烦道,“去找证据。”
陆逢卿:“那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找不到的话——”洛冥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话,“就把那丫鬟施以杖毙吧!”
陆逢卿有点想笑。这狗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杖毙就罢了,关键是交给张沫清那个老贼处理,主使肯定是找不到的。这狗王简直压根不懂得“后患无穷”这几个字怎么写。
太师:“圣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洛冥炎尴尬道:“啊?哦!那……那就诛九族!”
“诸位大人,”御璇拱手作揖,当做一并行了礼,“在下以为,当务之急是以太后解蛊为要。”
陆逢卿笑道:“怎么?你可有法子?我记得渡灵师可不是神农。”
御璇不语。
洛冥炎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丫鬟,高高在上道:“你可有解蛊之法?”
那丫鬟从入殿以来,便一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方才问话亦是如此。陆逢卿示意手下的人上前去看一下,那人把食指往她鼻前一伸,惊着了一般迅速起身道:“回大人,已经死了。”
众人愕然,议论声四下飞起,提及最多的便是杀人灭口。
陆逢卿微微眯起了眼:“尸体送到大理寺,让仵作查一下死因。”
那人行了个礼,同另一个人把丫鬟给抬了出去。
张沫清万分焦急道:“我听说这中了蛊毒,只有下蛊的人才能解蛊,如今这没了人解蛊,那太后娘娘……可如何是好啊?”
随后便有大臣附和道:“那,请太医瞧瞧?看看能不能开些定神补气的药,调息几日?”
“天机阁藏世间奇珍,”琼瑶用手掏了掏耳朵,撇着嘴道,“不过那是上元地界,凡人去不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咯!”
这死丫头不说话,差点把她给忘了。这一张口,感觉跟陆逢卿的语气差不多烂。
御璇淡淡道:“若是诸位大人信得过,在下可为太后娘娘寻药。”
琼瑶颇为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啊?姑奶奶我都去不了的地方,你,能去?”
“在下是下元和上元地界的,”御璇微微顿了顿道,“鬼使神差。”
他自己觉得有些好笑,脱离三界这么多年,没想到第一次抛头露面竟然是在天机阁。
当年天罗星君堕落入魔,坠入下元成为一代鬼相。上元为压制镇压其戾气,令七十二门的守门人坐阵三天三夜,唯有命门紧闭,不分生死,不知轮回。
而他就是命门。
他有起死回生之力,也有万物兴衰之能。
当初一道天劫把他打到下元和中元的分裂地段,转入轮回,拜到莫忧门下。
他是个脱离三界的闲杂人等,却被中元的人间灯火给迷了眼,于是静坐其间,一抬手便是天下,一落棋便是国家。
要想获得北凌的信任,这次必须把太后的病治好,太师就是一个突破口。
“你,什么时候?”琼瑶睁大了眼睛。御璇话里话外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他是脱离三界管辖范围内的人……为了区区中元一个国家的太后,这么做简直杀鸡用牛刀!
三界有三界的规定,上元可以进入中元和下元,而下元或是与下元有关联的任何人,两者都不能进入上元,而后者只允许出入中元,比如说渡灵师。
御思柠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琼瑶皱紧了眉:“你确定?小心折寿。”
御璇笑道:“我这人生来最不怕的就是命。”
琼瑶:“那你随意,姑奶奶我惜命,只负责除妖辟邪,这事我才不去瞎凑热闹。”
张沫清打量着周围大臣道:“既然如此,诸位谁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众人哑然,纷纷附议。
说实话洛冥炎并不想让御璇去那种鬼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但他只是咬了咬后槽牙,勾出一抹笑来。
“好,正好柳逸轩身边少个同知,你直接去领牌子吧!”
太师冲狗王使了个眼色。意思分明就是:一下子升官到从三品,您这么安排,肯定会引起一些大臣不满啊!这顶多事后赏赐,怎么这么胡来?!
洛冥炎只想给他安排个离自己近一点的官职而已,总比到处乱跑强。于是他完全无视太师的情况下喊了一声“退朝”,便快步逃了。
众人纷纷朝着空荡荡的明堂拱手作揖。
御璇也跟着微微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陆逢卿斜眸盯着他,破有兴趣的扬了扬眉。搭着柳逸轩的肩膀问道:“真是渡灵师?”
柳逸轩木然道:“不然呢?你还希望他是圣上的什么?信不信太师封了你这张嘴?”
“柳兄,”陆逢卿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看此人眉波不涌,吐纳恒常。城府不浅,要不我查一下他?”
柳逸轩耸了耸肩:“你做什么还用得着向我汇报?背地里查人家算什么君子,他就在前面,有本事你自己去问。”
于是出了大殿,二人一路尾随到宫外。御璇故意绕进一条死胡同。陆逢卿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按住御璇的肩。柳逸轩倚着胡同口的一棵柳树站着旁观,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御璇停住脚步,没有回头,眉心微皱。这不是轻轻的一拍喊停,而是力度很大,带着强烈敌意的攻击性的动作。他能感觉到锁骨都要被按紧肩膀里的疼痛,于是按住那只手,脚下向后一撤,拽住那人手腕向前翻。
陆逢卿任由他拽着,一个侧空翻跃到御璇面前。二人冷眼相对。
柳逸轩还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看着。
“没想到有点身手,”陆逢卿笑道,“鄙人见公子身形单薄,不像是习武之人。”
御璇微笑道:“在下也没想到陆镇抚原来有跟踪这样的嗜好,这要是换做哪家的姑娘,陆镇抚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将人掳了去?”
柳逸轩听着听着,就起一身鸡皮疙瘩。虽然这番话对着陆逢卿说,听上去是有点讽刺好笑,但转念一想,莫非圣上当时就是这么被人钓走的痴心一片?
陆逢卿:“鄙人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不知公子哪里人?”
御璇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神色:“怎么?在下若是阴曹地府来的的恶鬼,陆镇抚还能跟着一起去不成?”
柳逸轩轻咳了几声,没想到御璇这么能钓。
“给公子添麻烦了,”柳逸轩朝陆逢卿招了招手,“走了!”
陆逢卿略有敌意得瞥了御璇一眼,只见御璇还是一副笑面虎模样。
御璇伫在原地,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对面茶舍里,神色暗淡下来。
晓千渡从一侧屋檐上纵身跃下:“公子。”
御璇:“我明日要去上元地界一趟,宫中这边若是有什么动静盯着些,尤其是北司。”
“是。”
“还有,找人查一下太尉。今日陆逢卿送了一具尸体到大理寺,我得去看一下。大理寺卿崔子郜和我有过节,顺便把他也查一下,这人先留着给我备用,将军府上还有一个月便要准备婚宴,到时候把他给我抓过来。”
“是。”
“我要壮壮将军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