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莫笑女儿出言狂

　南方战事吃紧。北凌国君虽然没用，手下的精兵锐将倒有不少，算是先王给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留下的最后一条救命稻草。

　　沐秋门地处两国交战的一带，故而封山。直到前些日子北凌太师的一封信，千里迢迢派特使送达，让老门主见信动摇。

　　于是在保持封山闭门的前提下，把这个差事转交给膝下四弟子——琼瑶。

　　林中蝉鸣无数，热的满头是汗的姑娘，把额前的刘海直接就着汗往上一梳，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搞笑。

　　英姿飒爽的姑娘骑着马，扬鞭而行，也许是心情过于兴奋而跑的飞快，被南蛮误以为是敌国的刺客，被一帮素不相识的人追了大半个路程。

　　南蛮紧追不舍，姑娘也没有耐心跟他们耗下去，要是就这么把敌军引到了北凌，自己还不得被千刀万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带队的糙汉子看上去派头不小，但不是什么大官，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

　　琼瑶斜眸往身后一撇，冰纹白刃从腰间旋出，一刀抹了那糙汉子的颈子，奔涌而出的鲜血给那几个小南蛮吓个半死，从马背上跌下来。冰纹白刃是冷兵器出身，主要用途是除妖，但也可以杀人于无形，切刃不沾血。被琼瑶远远的甩在后面，留下渐行渐远的蹄声。

　　临行前师父曾一度嘱咐她：切记不可滥杀无辜。

　　但是人都杀完了，冰纹白刃也自己别在腰带后边。琼瑶才想起这码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唏嘘一下。

　　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偏偏马后炮最为厉害。不拘小节明明是个好词，用在她身上就显得有点过于极端了。出门小擦小碰一下，直接用嘴往伤口上一吮。上辈子跟黄鼠狼投胎了似的，每晚都去偷师门后厨的烧鸡，吃完把油腻腻的手往身上一抹，砸吧砸吧嘴就溜之大吉，等到兴师问罪，人赃俱获时又牙邦口硬，宁死不肯承认。

　　而且师兄们听说师父要让这个不省心的师妹去北凌担任司使一职，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千叮咛万嘱咐，出门要有礼貌，要淑女一点……

　　可她像是还在叛逆期的小孩，除了捂着耳朵当听不见，就哇啦哇啦的转身就跑。

　　北凌城外的驿站，这个时节游人不多，稀稀疏疏的坐着，空了很多位子出来。琼瑶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把脚往桌上一搁：“小二，来壶茶解解暑！”

　　布衣小吏把汗巾往肩上一搭，提了壶茶小心翼翼的送到她桌前，点头哈腰：“客官，一共是三钱铜板。”

　　琼瑶大手一挥，给人家一种“不用找了”的错觉，接过大手在小二面前张开，掌心就放了两枚铜板，还咄咄逼人道：“姑娘我出门就带了这么多。”

　　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穷鬼。

　　小二一脸尴尬加嫌弃，恨不得让她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可我师兄不让我惹是生非，所以，”琼瑶很为难的思考着，灵光一现，把摊开的手掌又攥紧了，“我可以帮你一个忙来抵债！”

　　“小的只是一个打杂的，老板只认银子不认人，您还是把账一分不少的给结了……”

　　对面的那一桌突然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拍着桌子指着一名女子大喊大叫，怒气冲冲地追上她，揪着女子的头发往桌子那边托，骂骂咧咧的。那女子生的容貌不凡，颇有一番风情，那一身破烂布衣着实配不上她。

　　琼瑶看不下去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看本姑娘宰了这几个小兔崽子，教他们如何做人！

　　琼瑶腰身一转，一脚踹开自己的桌子。只见方形木桌在空中翻了个身，劈头盖脸的砸向那个人，却不伤及他拉扯的女子。

　　几个同行的人慌了神，纷纷亮出刀剑四处张望，把那人从桌下拉起来。

　　琼瑶把女子一把揽到身后，抓起茶壶往对方脑袋上一扔，直接来了个头破血流。

　　“你什么人啊你？！找死吗？！”

　　“你们又是什么人啊？！我告诉你们，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沐秋门司空琼瑶是也。”

　　怎么看上去都带着一股武侠小说英雄救美的套路，这位司使大人怕不是过于高调了些？

　　沐秋门是除妖的仙家门派，这帮小厮听名字也断不敢轻易招惹，只好自认倒霉，悻悻地逃之夭夭了。

　　小二躲在柜台后边，怀里抱着算盘，老泪纵横，颤抖着往账本上这下一行字：两张桌子十钱，瓷茶壶十五钱……今日共计亏损二十五钱。

　　“你打哪儿来？我送你回去。”

　　“小女本是流民，因皮相好被人看中买去，此番是要去潇湘院的。我不甘委身于那里，故想趁他们不经意间逃走，方才被他们察觉……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贩卖人口可是重罪，此等遭天谴的勾当是何人所为？”

　　“姑娘，我本流民，路上饥荒不断，家中老小又需银两度日，实在没办法。”

　　“反正你孤翼只影无处可去，不如跟着我去北凌可好？”琼瑶很了不起的宣布道。其实相比之下她不想带个麻烦去皇城，但途中乏味枯燥，好歹也能有个人唠唠嗑。

　　好敷衍的想法，但好令人感动涕零的言语。

　　苦命的小女子被蒙在鼓里，却对琼瑶感恩在心里。

　　“方才你说到潇湘院，”琼瑶说到这儿的时候眼前一亮，“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姐姐？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啊？”

　　苦命的小女子的面部表情难以言喻，怔怔地盯着她看。难道这个救命恩人不知道北凌城最有名的潇湘院是做什么的地方？

　　“我……”她一语未了，琼瑶又插过来一句话：“走，陪本姑娘去逛窑子！”

　　本来还想给她解释解释的小女子不禁由衷心道：“你都知道那是窑子还要去逛？！”

　　琼瑶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直接给她拽上马鞍，挥鞭扬蹄。小二瑟瑟发抖从柜台后面爬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时踉跄跌倒在地，还不忘伸出食指指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扯着嗓子嘶喊一声：“还没付钱呢！”

　　飒飒凉风划过耳畔。

　　她伸手接住了从空中打着旋儿飘下的竹叶，指肚轻轻摩挲着，展平枝叶间的纹路。

　　从来没有过这么自由自在的感觉。

　　她眯起一双杏仁眼，眉梢微皱，勾出一抹淡笑，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被卖过来的，无名无氏，姑娘今日待我有恩，我愿让姑娘赐名，无处可去无以为报只能陪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为奴为婢。”

　　“喜乐。”琼瑶脱口而出。

　　但她偏偏说话不长脑子，非要在后面补充一句道：“因为我家宝儿叫平安。”

　　救命恩人家的宝儿？

　　“平安？……喜乐？”

　　喜乐正诧异间，马鞍旁的挂兜里突然钻出一个毛茸茸肉乎乎的脑袋，两只耳朵在空气中动了动，伸出舌头卖萌哈巴着：“汪！”

　　好家伙，跟狗一块儿，人模狗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