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言开了一家店〈春日营业中〉，资金来源于父母最后的丧葬费。

　　店员江绮丽总是调侃店名，如果晚上休息，是不是就要叫春日休息中。或者到了夏天，是不是又该叫夏日营业中。

　　她总是抿嘴挥手示意小江闭嘴，笑容对于自己来说太过奢侈，所以后来又得了个面瘫王的称号。

　　至于店面主要的经营项目，白天明面上是算命或者卜卦，小江负责接待当传话筒，而善言通过观察监控大概阐述下客户的吉凶。

　　晚上私底下她的工作就彻底变了性质，客户们或鬼或妖乃或是神。不过接待最多的大概便是需要传递重要信息给亲人的鬼魂。

　　店面陈设在老宅的一层，青砖红瓦，雕刻〈春日〉二字的桃木悬于沉重的朱漆木门上，阻隔掉一切不请自来的恶灵，平滑的大理石地面正中间放置着一不断摇晃的太师椅，足有六十平米的空荡屋内便再无装饰。

小江店长，我下班了。

话音刚落，小江一脚踹开金善言的房门。今日又是惨淡无生意，她可要为自己找好后路，避免店倒闭出现失业状况。

　　善言不语，瞪了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少女。寒冬腊月，身着JK黑色短衣短裙，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雪女一半血缘。

小江哥，你今天又来了。

小江尤为自来熟的冲到金善宇面前，掀起阵阵寒风。泛着幽蓝光辉的双眼充斥欣喜，她一直想要找个有钱的高个男孩结婚，最好还要声音好听。

　　金善宇便是她心目中第一人选。

金善言小江，离他远点。

善言晃动手腕，系着青色流苏的桃剑轻扬，江绮丽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漂浮，直至距离金善宇一米远才重重摔倒在地。

　　小江母亲是控制方圆几里降雪的雪女，不甘自家劣女沦为人类口中的宅女，苦苦哀求善言收她为徒。

小江好痛。

雪女寿命很长，足有千岁的小江生了张十七八岁的少女脸，足以迷惑住没有阴阳眼的普通人类。

金善言知道痛还是好的，下次再乱进房间我可是会生气的。

善言面无表情的垂眸凝视，消瘦身子不动痕迹地挡在小江和善宇中间。

小江人家只是想告诉您，下午有人打电话给您的。

小江说话有些磕绊，视线也逐渐躲闪，试问世间还有多少妖魔鬼怪是不怕金家小公主金善言的？

　　世人只知她是祸崇星，是不幸的象征，可妖界知晓的便是她那动天撼地的一身伏妖本事。桃木穿心，灰飞烟灭，千年老妖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人类不待见我，妖界倒是捧我上天，可笑……

金善言什么事？

善言俯身扶起瘫倒在地的少女，声音柔软了几分。人与妖相触会遇到些麻烦事。

小江有位张姓男士想要请你出面帮个忙。

小江噘嘴回答道，手指轻掸格子裙上的灰尘

小江他最近好像老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金善言生辰八字可问？

善言遇事冷静，问的也细致。

　　善宇暗自浅笑，指腹来回磨蹭着袖口处象征金式家族的青龙袖扣。

　　青龙整体呈金褐色，龙鳞闪着熠熠光彩，久盯那张牙舞爪的姿态便足以摄人心魄。不过最出彩还要数镶着红玛瑙的龙眼，栩栩如生，好似即将腾云驾雾欲从袖扣中飞向天空。

金善言还不回去，要我下逐客令？

善言回头瞥了眼沉默的儒雅男人，冷眼冷语打断他的深思。

小江店长，你不要凶，会吓到我们善宇哥…哥…

小江话未说完就被女人充满戾气的眼神吓得咽回肚子。

小江店长明天见。

　　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末了还附上一个完美的九十度鞠躬。世上天才阴阳师，肯定是有道理的。

金善宇你和妖怪们相处的很好。

金善宇越过她盯着长廊上扬长而去的小江，不禁生出一股醋意。

　　她对人类过于彬彬有礼，疏远的他想要紧紧拥住她，仔细聆听她内心的想法。可善宇确信如此行为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金善言她们很待见我。

善言掀开西南角落里的金丝楠木箱，里面仅搁置了件叠放整齐的黑色长袍。

　　《大明会典》云：“道士常服青”，善言从未拜师他人，也就不能自称道士。苏琼替她稍稍改良了道袍，袖宽一尺八寸，黑色黄边。

　　使用黄色在于黄色属土，可化育万物，除了示以庄重之外，寓有“道化万物，参赞化育”之意。

金善宇爷爷明令禁止我族伏妖，你也不听？

善宇面露惊讶之色。

　　金式确实是伏妖世家，可近几年本家子女生来基本无灵力。别说伏妖，可能有孩子连看见鬼魂都困难。金家上任家主禁止本家成员私下伏妖这类“低下”行为。

金善言确定不是因为你们无能才废除的？

一针见血，不留薄面，面上还满是真诚，仿若再说事实而已。

　　金善宇听得脸红一阵青一阵，压根无力反驳，毕竟伏妖这项工作确实是需要天赋。

　　他们的大哥即金家现任家主金一隅，师承隐居山林的正门道士方才习到丁点本事，遇到百年道行的鬼怪都需思量片刻。

　　生来就拥有通天本事的善言赤手空拳，听闻前不久上古妖兽还特意前来拜访，她在妖界地位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