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第二天醒来，心里有一件她觉得必须要做的事，她心里想着，为了让自己安心的死去，这是她现目前唯一能做的。
早饭过去了，她左看右看都不曾见到贺韵。
小鱼儿见她那心事重重，一幅要死的着急样，心里啧啧几声，没忍住翻了几个白眼。
邀月懒得理他，能忽略他尽量忽略掉他，他看起来也让人觉着烦。
“贺姑娘去哪儿了？”
邀月转向花无缺询问。
“回去了”
“回去了？那怎么行？”
小鱼儿挑眉，一脸八卦的看着他们，手中不停的磕着葵花籽。
“昨儿，不是有人跟踪她嘛，那是她家人找上们来，欲带她回去，她性子烈，又怕贺姑娘不肯随他们走，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没成想被我们发现了。”
花无缺见屋外起风了，他伸手去探邀月的手，觉得有些冰凉，见邀月并未排斥，顺势握住了。
邀月没反应过来，她还在贺韵离开的消息里焦虑。在她看来，这要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
“那怎么办？”她有些急，反握住了花无缺的手。
花无缺的手指蜷了蜷，看向她，还没等开口，小鱼儿有些坐不住了，插话道：“什么怎么办，走了就走了呗？”
“你懂什么？她走了，无缺娶谁去？”
邀月此话一出，小鱼儿觉得有些震惊，看向花无缺，他倒一脸波澜不惊。
“贺姑娘本就无意嫁给我，她离开也是预料之事。”
“无意嫁给你？”邀月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她是不会看错贺韵看花无缺的眼神，那眼神了满是崇拜与仰慕。她放开花无缺的手，放在小腹上，她觉得自己肚子都气的有些隐隐作痛。
“姑姑，你别生气，无缺错了。”花无缺见邀月此状，内心不由得着急，手虚扶住邀月的手臂，尽量轻声的哄道。
不生气，邀月怎么可能不生气，在她看来，她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她对花无缺亏欠量多，能做的就是让他不在孤独一人，能找一个不错的姑娘为他送去祝福，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花无缺沉默后缓缓答到“错在惹你生气了，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
邀月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一口气上不来，自己深呼吸。
“不生气，可以，把贺韵找回来，不然这病我也不治了。”
邀月冷眼看着花无缺，让花无缺有种似乎又回到以前的感觉，他低下头不作声。
邀月再次深吸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
“无缺，贺韵是个好姑娘，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把她带回来，你既然把她带回来，必然也是不讨厌她的，而且你们能两次遇到，那就是缘分，为何不好好的待她呢？。”
“无缺并没有这样想，当时也是迫不得已。”花无缺皱眉，他只是纯粹的出于好心。
“那你前几日还和她形影相伴呢？”
“那只是做给你看的”
“……那你现在为何不做给我看了。”
“我觉得没必要了。”
“……你”邀月内心里似有一团火想要喷出来，她从未觉得花无缺如此气人过。一时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花无缺见邀月脸色变得难看，呼吸急促起来，担忧的上前想要扶住她，给她顺顺气。
“走开”邀月厉声呵斥他。
花无缺暗自蜷紧了手指，脸色沉静的站着。也许是出于双笙兄弟间的特殊感应，小鱼儿知道花无缺有些生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顾及邀月的感受，让他心里直叹气。或许他花无缺这辈子的命运，真的是握在邀月手中。
“哎哎哎，我说行了啊，听力半天我算是听明白了，不过婚姻大事，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是不是该问问我呢？”小鱼儿懒洋洋的插话。
邀月听了此话直皱眉“为何要问你？”
“哎，问得好，老话说得好啊，长兄如父，我是他哥，当然这事就得听我的。”
邀月不作声，她发现从内心里从没认为他们不是一家人，而小鱼儿的话提醒她，他们并不是一家人。她也发觉她无法说出养育了花无缺十几年，那十几年在现在的她看来并不算养育。
邀月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有些累了，有些颤巍巍的想要坐下来，花无缺见状立马上去扶住她，她也乖顺的任他扶着坐下。
“那你这个做兄长的说说，他都到了这个年纪是否应该结婚了？”
小鱼儿吊儿郎当的看向花无缺，点点头“确实应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他就应该去找回贺姑娘，把这婚事办了。”
小鱼儿摇摇头，朝着花无缺招招手“你快去帮帮万叔叔，夏露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
花无缺欲言又止，小鱼儿觉得好笑。
“我又不会把她吃了，再说我打的过她吗？快去去去”
“我去去就回”花无缺给邀月拉了拉披风，盖住她的手，她的手实在太凉了。
“你不同意？”
小鱼儿没有及时回答邀月，自顾自的摊坐着，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摇晃着。
邀月见他这坐没坐相的样，心里直皱眉。
“我说邀月，这么多年了，原以为你死了一次多少有点觉悟，现在发现，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说什么”邀月两眼像刀子似的射向小鱼儿。
“啧啧啧，脾气还是一样的臭”小鱼儿并无半分畏惧，依旧毫无形象的坐着，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可不要觉得我冤枉你，你可真正听过他需要什么，你没有，你从来都是把他当做你摆弄的一个工具，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胡扯”
“胡扯？呵呵，那你可听过他需要什么？你可为他做过？”
邀月回答不出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的听过花无缺的需求。
“你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他好，不过是想要减轻你那点愧疚感罢了，邀月，你可真是虚伪得很啊。”
“你闭嘴”邀月猛地站起来，想要离开。
“怎么？想要逃走？这可不是你邀月的风格啊。以前泰山崩于顶也不见你有半分惧色，这怎么就听不得几句实话了。”
小鱼儿起身拦住她，邀月看着他，调整呼吸坐了回去。
“花无缺就是傻，你这般利用他，他还是对你一如既往的一片赤忱。”
“……以前我不否认，但这件事，我并没有？”
“不，你有，你想减少你突然的良心谴责，你想减轻你对他的愧疚，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所以你才无所顾忌，想要以减少自己的罪恶，去绑架他，控制他，牺牲他，甚至埋葬他。”
“我说了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他有个可以知冷暖的人，我觉得他带回来的姑娘很不错，毕竟他只带了两个姑娘在我面前。”
“难得你还记得这点小事，可你也应该问问他，愿不愿意，而不是要他一定取。我不完全了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能真的自责，内疚，怕花无缺在生恩和养恩之间难以抉择”小鱼儿顿了顿，他的余光时刻关注着邀月，见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异动，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可你怎知道他心里不会觉得庆幸，一个素未谋面的爹娘，一个养他成长的人，如何选择他会不知道吗？仇说报他其实也报仇了，你活了下来难道这不是老天爷的意思，况且”小鱼儿紧紧的盯着邀月，继续道“应该说或许你的惩罚并不是以生命的结束，而是以生命的延续，毕竟死那是最简单的，活着陪着他幸福那才是最难的，不是吗？况且他内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绝容不下另一个人。”
邀月苦笑，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活，但老天这次你就让她在有机会活了。
之后，邀月再也没有提过让花无缺娶亲之事，她心里想着顺其自然吧。
在准备医治邀月的这几天，花无缺时时陪着她，简直把她当做一个瓷娃娃般。她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时光里，爱怎样怎样吧，反正她也活不了了。
治疗开始了，踏进药房，在最后失去意识之前，邀月听见花无缺对她说：我等你。她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听的话，好听到让她自己如此舍不得离开。
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十里野花香。
阳光下满山的野花摇摇曳曳，招蜂引蝶。
花无缺牵着一个小姑娘来到一座墓碑前，那上面是小女孩看不见的东西，但那冰冷的触感，刺激的小女孩立马缩回了手。
“爹爹，好冰啊”
小女孩冲着花无缺站立的方向，伸手撒娇。
花无缺满眼柔和的握住小姑娘的手，给她暖了暖。
“小依，乖，一会儿就暖和了。”
“还好娘亲在别的地方，没有躺在这面，这里面一定很冷很冷。”
那稚嫩的语气，散落在荡起的风里，消散的很快，似乎又传得很远。
花无缺没有说话，牵着女儿静静的站立着。心里默念着：爹娘，无缺带着小依，你们的孙女来看你们了。
面前的坟墓，两只蝴蝶从草丛中飞出，围着花无缺打转，最终落在了小依的的肩上，轻轻的扇动着翅膀。
这世界何来刚刚好，失去或错过或许正是人生中的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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