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睡得是迷迷糊糊,困倦中又总是被心悸吵醒,脸颊是那种烫乎乎的热,身上又是涔涔的凉汗,窗纸刚露出淡青的颜色,就听着外间说禾儿来了,我心里涌上一种说不上的亏欠,起身之时只觉得小腹隐隐的不舒服。
见到禾儿的时候,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一下抓住我的手,
苗娘子“娘娘,你说我今后可怎么办呀,徽柔可怎么办呀?”
禾儿自从见着我哭得更加不能自抑,我当真不知如何劝她,只能替她拿手帕拭泪,
曹丹姝“官家也舍不得徽柔呀……”
禾儿哭得有些不能言语,硬咬着嘴唇忍了半天才同我说道,
苗娘子“徽柔哪有国朝的脸面重要呀!”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也是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顺顺气。
曹丹姝“无论如何先别让徽柔知道,她现在不过五岁,就算要去和亲也还有至少十年可以待在我们身边,这段时时间怎么都要让她过得快活一点。”
许是徽柔醒来见姐姐不在殿内,就追到了这里,禾儿赶紧擦了眼泪,又在铜镜前抹了些香粉、淡淡涂了些胭脂,
苗娘子“娘娘,你看我这样是不是还像是哭过的。”
我不自觉地也揉揉眼睛,
曹丹姝“只能说是早上风大,吹红了眼睛。”
徽柔一见我就说我脸色不好,赶紧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杏干、山楂糕、酿酸梅来,
赵徽柔“听奶娘说娘娘多吃些酸甜的食物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这是徽柔特地给娘娘留的。”
我拉她到身边亲亲她的额头,她只是嘻嘻地笑着,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小酒窝也是一闪一闪的。
赵徽柔“听爹爹说娘娘会给我生个小弟弟?”
曹丹姝“也许是妹妹呢,”
她又捂嘴笑,在我耳边悄悄说着,
赵徽柔“徽柔更喜欢小妹妹。”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说:
曹丹姝“最好是跟你一样的小姑娘。”
徽柔在我们跟前不过闹了一会儿,就跑到外面去玩了,她刚跑远,禾儿的眼泪又下来了,
苗娘子“我都不忍心看我这个孩子了,越看她是越觉得天真可爱,如今将要失去,那简直就是把我的心掏出来呀!”
听禾儿这样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阵泪又忍不住落下……
晚间官家带着一身的怒气来了坤宁殿,一进门先叫環儿去拿酒,痛饮了几口墨曜才肯对我说:
赵祯“那些大臣他们不去想办法同契丹商议是增加岁币也好,哪怕再跟他们谈别的条件也好,只知道死谏让朕来交出徽柔,似乎不交出朕自己的女儿,就是对不起大宋的江山,国朝的万千子民!”
我听着只觉得心惊,不禁握紧了裙裾,问话的声音里也不住发颤,
曹丹姝“官家,是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赵祯“契丹人一来就说什么两国皇帝的子女成婚才显亲厚,当真是那么亲厚,我倒不介意他们把自己的公主嫁给宗实,让他们耶律家也尝一尝与亲人离散的苦痛!”
这一番话我原本没有想说给官家听,只是忽然想到随口说了出来,
曹丹姝“约定婚姻当真是最牢靠的方法吗,徽柔与那契丹梁王分为两族之人,礼仪习惯全然不同,甚至连语言都不能彼此通晓,臣妾以为如此心意很难相同。若是日后产生埋怨隔阂,不止徽柔一人委屈,那契丹梁王也会觉得委屈,再者说来,本朝长公主出嫁,所送聘礼不超过十万缗,哪里有像岁币那样无穷的利益呢,契丹人要是想通了,会不会咱们的徽柔就不用嫁过去了?”
官家听后冷笑了一声,
赵祯“我倒真是希望那帮蛮夷能突然开化,如丹姝所想的这样。”
官家又独自饮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冷雨萧萧,檐下滴滴,
赵祯“真是奇怪,大正月里下什么雨呢,”
我也随他的目光望着,
曹丹姝“可惜那腊梅花了,一夜过后怕是破败一地。”
官家轻哼了一声,
赵祯“人与那腊梅又有何不同,一样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