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女人身子一僵,也就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已经挣脱出来。
没人知道这几个呼吸间她想了什么,是不是也曾为这几句话触动过。
她只是转过了身子:
莫流苏送我回去吧。
莫流苏我说了,以后不会再动你。
态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冰冷。
田柾国不知道自己又怎样触怒了她,明明一直小心翼翼,却始终猜不透她的片缕心思。
他安静地跟着,直到将莫流苏送入了巷子。
这次她没有请自己进去,更是如之前那般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关了门。
田柾国怔怔地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胸膛位置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呼吸愈发的不畅,鼻尖酸酸的,突然难过得有点想哭。
可是,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哭过了,大哥差点被打死的那天,是他最后一次哭。
站了许久,身上都已经被冻透了,木门再一次被打开,这次出来的却是幽冥。
那个一向反感自己的男人,依旧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幽冥进来吧。
莫流苏躲在房间里,他去敲门,没人吭声,也没人出来。
幽冥前两天她的窗户铁销坏了,一直没修。
便是暗示田柾国可以从窗户进去。
田柾国好,谢谢。
床上的人侧身朝里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田柾国轻轻推了推她,没有反应。
他又用了一点力气推了两下,那人好像被烦醒了,往里面挪了挪身子。
将风衣脱下,搭在床头,田柾国侧身躺了上去。
有了昨晚的碰触,他的拥抱显得极为自然。
怀里的人又往里挪了挪,便再无动静,仿佛又一次熟睡过去。
莫流苏的觉总是很多,似乎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田柾国却不能如她这般洒脱。
他的唇轻柔地蹭在她的头发上,淡淡的香味顺着呼吸钻入,那样的让人安心,却又让人再也舍不得放开。
每一天,每一天都想要这样拥着她,一起入睡,一起醒来,一起用餐,一起看尽这坎坷世道中零星的繁华。
“嫁给我好吗?”
他在心底不停地重复着,可是那句“好”,便是他努力想去幻想,都无法出现在脑海之中。
而那句“我爱你”,也是他始终说不出口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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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南俊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好似外面大雨连绵的天气。
方管家将军,夜深了。
沙发上的人却好似未闻,眉头锁得更紧。
这个世道,如同这几日的天,也安稳不了多久了。
金南俊泰亨那边怎样了?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看向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盏。
方管家上前,为他重新换了一杯:
方管家在军队里呆得还算安稳,也开始服从管教了,今日朴副官那边还来电话说,二少爷各项成绩都不错,准备给他提到下士。
金南俊才多久就下士?
方管家郑将军与他打赌的时限只有半年,若照常规来,指定赶不及,再加上现在战事一触即发,还是得节省一点时间,让他尽快学到更多的东西。
金南俊是啊……
金南俊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金南俊北平那边已经开战,不知道哪天,我们也都得上战场了。
金南俊现在的形式,光据守是没有用的。
气氛又变得沉寂,好似浓浓的乌云已经压至头顶,闷得让人喘不上气。
军人的荣誉,都在战场上,可百姓的安稳却不是。
一旦全面开战,就是浮尸遍野,举国动荡。
他不想。
将士们也不想。
可是,真到了那一日,他们只能拼了性命,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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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哨已经响了,原本亮着灯的营房,一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朴智旻的靴子踩在雨地里,时不时会带起一团团烂泥,甩得裤腿上到处都是。
借着训练场上昏黄的路灯,可以看到雨幕中那个模糊的黑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冰冷刺骨的雨水,浇透他的全身,将脸上的泥浆冲刷干净,露出一张秀气俊美的脸。
近乎日以继夜的训练,已经快要将他的力气透支干净,他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任由雨水淋入口中而不自知。
真的太累了,好想休息一下。
就一会,他会再次爬起来。
一会就好……
雨伞遮住了垂落的雨水,金泰亨抬起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把眼睛,才看清脑袋上方那个打伞的人。
朴智旻这样训练,你会累死的。
朴智旻难得对他柔和了一次语气,地上那人却毫不领情:
金泰亨死了也与你无关。
朴智旻还真是倔强。
嘴角挂上了一缕笑,朴智旻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时候蹲在这里打着伞的人是郑号锡。
朴智旻听说同寝的士兵想给你庆祝荣升下士,你没有去?
金泰亨侧头吐了几口,似乎想要把口中的泥沙吐出来:
金泰亨没那个功夫。
朴智旻真是可惜了大家的一番心思。
朴智旻说着,又似不解,伸手将金泰亨的脸扭向自己,仔细端详着:
朴智旻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脾气这么横,到底是怎么跟他们搞好的关系?还真让人想不透。
用力将脸从他的手里挣出来,金泰亨又吐了一口,这一口倒像是在啐这个让他看不顺眼的男人:
金泰亨老子怎么做人处事,还轮不到你管。
金泰亨滚开,别妨碍老子训练。
将蹲在一旁的朴智旻推了一个趔趄,他摇摇晃晃起身,心里连骂了几句晦气。
本还打算多休息一会,却没想到来了一个碍眼的。
朴智旻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裤子瞬间湿了个通透,他却也不恼,依旧带着笑看着那个晃晃悠悠跑远的人。
这阵子他看着金泰亨过来,别人训练的时候,他在训练,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也在训练,除却值班的几日,几乎每晚十二点前,训练场上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原本想要刁难他的心思,也渐渐没了,相反,心里却更为看重这个小子,若他不是早晚要回到省城去,他倒是很想将他留在自己手下。
有这么个不服输的人在身边,便是到时候,真的被他塞一嘴臭袜子,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