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奔跑者

奔跑者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了，凯深吸了一口气，连续三个小时的奔跑已经接近身体的极限，伴随着一阵阵的肌肉无力他眼前一花，晕倒在了路边。

在昏迷中，他的意识被拉扯回了昨天。

由于连续几天的赶稿他睡得死沉，居然没有听到闹铃，一觉起来还有半个小时就得打卡，他来不及吃早饭草草洗漱后便去赶公交，索性没有迟到。

深吸一口气，一如既往的在礼仪镜前整好西装领带，镜子里的男人瘦瘦弱弱，透过架在鼻梁上的黑眼镜可以看到青色的眼眶下埋藏着无神的眼瞳，伸手摸了摸瘦削的脸上毛茸茸的胡渣，快奔三的男人为了生活被摧残的不成人样，苦笑一声后倒了杯咖啡回到办公桌上，一头扎在了一张张数据报表里。

就算是这样的勤勤勉勉也躲不过晚间领导的骂骂咧咧，有的时候血气上来了真想摔掉报表扬长而去，但却不得不为了生存在这里苟活，终日受着非人的罪欺骗自己熬过去就好了，到了月底却依旧拿着薄薄的薪资，可悲的是这样的日子似乎越过越习以为常了。

下班以后拎着几罐啤酒站在天桥上，拉开拉环猛灌一口，酒是苦的融入胃里也没有白酒火辣的感觉，看着天桥下来往的车辆，远处明灭的灯火，鼻子酸了酸一层水雾蒙上眼睛，这座城市很大却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家，有的时候在梦里会梦到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牵着西的手指着这座钢铁森林说总有一天他们会在这里安家，有一对聪明的儿女，西笑得像个孩子，奖了他一个吻，说永远会等着他。

时光快得如白驹过隙，一晃十年就过去了，西也早不再是那个吃到一杯巧克力草莓圣代就会开心半天的青涩女孩了。

上衣里的手机在震动，不用猜也是西打来的，西的家里又在催婚，结婚是个烧钱的事，有房有车似乎成了明码标价，但是无论他怎么省吃俭用也就堪堪够付个首付，他曾许诺让她做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却连安逸的生活都给不了她，尽管西说过不会在意，但是他又怎能让他心爱的女孩陪他一起受罪呢。

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最后一口也在不久前滑入喉中，伸手一投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起身又回到了那个不足十平的小出租屋里。

夜里两点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以后就开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娴熟的摸出柜子里的香烟火机，黑暗里的火星一明一暗，许是抽的有些猛，自己都被呛的咳嗽了两声，弹了弹散落的烟灰将烟熄在昨天吃剩的盒饭里，仰头躺在床上痛苦的把手插在杂乱的头发里，就这么任着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天花板。

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凯起身照了照镜子，看着昏黄灯光下自己，心里莫名的升腾起一股厌恶，镜子里的人颓废又死气沉沉，原来，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出生活的折磨。

决定出来跑步是临时起意，肉体和灵魂终究要有一个在路上，这一次，他想先让肉体奔跑起来，但是他忽略了自己现在身体的素质，大学那会的他是校队主力，参加校内的马拉松连续四个小时不停歇最后赢得了冠军，现在的他常年坐在办公桌前，终日早起晚睡早就没了年轻那会的好身体，只不过是刚刚三个小时，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心里挺平静的掀不起任何波澜，凯一点都不后悔深夜冲动的跑出来发疯，反倒是隐隐有些畅快，心里郁结已久的东西似乎在无形中被解开了些许，就这样想着想着意识又开始模糊了。

没有电视剧里被人拯救然后被一顿痛斥重新开启人生的情节，在温度开始回升的时候凯摇摇晃晃的从草堆里爬了出来，随意扒拉了两下头上的草屑，看了看手上的表，不到八点还来得及吃个早饭赶去公司，他走了十几米看到路边一个摆摊卖煎饼果子的老大爷，掏出兜里的四块钱买了个煎饼，金黄的煎饼上撒着香葱芝麻，咬上一口面饼弹弹的混上薄脆和酱料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生活还得过下去不是吗？

回到屋子换了件衣服继续赶公交，再次站在礼仪镜前的凯在自己眼中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光芒，他笑了笑，他不知道这是奔跑的力量还是煎饼果子的温暖，但是他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开始在改变，这样也就足够了。

晚上开了例会，凯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顶好的消息，他升职加薪了，近十年的兢兢业业最终还是换来了收获，他取出来几张红色的纸钞，有些颤抖的来到花店挑了一束西最爱的满天星，将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小盒子塞在花束里，他来到西楼下约她下楼，他想，快奔三了，他也该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