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风雨不减

李兴德这时候回来复命：“三殿下摔伤了脚踝，太医令说要休养三个月。身上其余几处是擦伤，都已处理过，人已经睡下了，皇上放心。”

修智宸看不出表情，但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

这个蠢货，正用他的时候，偏偏摔伤了。

眼神在修凌浩身上转了一圈，修文轩是故意的？因为不想负责疏散邺城一事，所以故意演这么一出。

定是吴鸿涛那老东西出的主意，修文轩那猪脑子想不到。

皇上吩咐了李兴德往坤宁宫西殿送去许多赏赐，将宣召太监打了三十大板，又下令杀了那匹叫飞雪的白马，这才算将修文轩坠马一事揭过。

要坑的人不在场，且要休养，疏散一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了。

修智宸只能退而求其次，若安排泄洪，便推荐修凌浩去。

修凌浩脑子虽比修文轩聪明，但到了邺城，就是他表舅说了算。修文轩一个光杆司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死也叫他扒层皮。

御书房里一直争到了晚上，以周明远为首的户部尚书程晓不同意提前疏散。

邺城占地方圆百里，人口六十多万，如何疏散，疏散到哪都是问题。

更何况是否泄洪还未知，贸然疏散劳民伤财。兵部需调多少兵去负责疏散和维持秩序，户部又要拨出多少银子用于安置疏散后的百姓。

若真泄洪了倒还好说，最起码保住了百姓的性命。

但若这雨下了这两日便不下了，那岂不是浪费了人力物力财力，还劳累百姓白跑一场吗？

以宁宇怀为首的兵部尚书刘庆喜却持不同意见，虽然现在只是假设。但疏散计划若不尽快定下，几十万人口疏散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百姓是国之根本，那些黄白之物怎比得上人命。

兵将本就有保家卫国之责，如今本就是用人之际，人命关天，岂还能用权衡利弊那套。

严永木下午收到了消息，潘湖的水位又上涨了两刻度。

严永木没想到雨下得这样急，原本预计三日到达警戒线的水位，照这么个下法，两日便要到警戒线了。

如此急的雨，护城河的排水渠倒是能坚持几日，但城内沟渠恐怕很快就会被冲刷下来的泥水堵住。

不出五日，城西便要淹了。

严永木上前终止了争吵：“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此大的雨，潘湖的水位正迅速上涨，泄洪的时间也要提前了。”

周明远背着手：“严大人上午可不是如此说的，不是说可能需要泄洪？这雨下到什么时候还不确定，严大人怎么就确定要泄洪呢？”

严永木回道：“周大人上次见如此大雨还是何时？”

周明远细想了下：“大概有十年。”

严永木接着说道：“护城河的排水渠以及城内沟渠先前便扩建过一次，因为十年前那场大雨，护城河外三十万亩良田被冲毁，城西数百户被淹，几十人丧命洪流，上千人家园尽毁。自那场大雨过后，护城河排水渠以及城内沟渠才扩修。而那时潘湖的堤坝虽不如后来修建的好，但水位警戒线高于这临时堤坝的警戒线五刻度线。”

“那场大雨下了三天，只三天，便致使当季良田颗粒无收，数千人流离失所。这雨从昨日夜里到现在只是五个时辰，水位便已上升了四刻度。现在隐有愈下愈大的架势，后日午时前便能到达警戒线。”

“即便是后日雨停了，超过警戒线的水位不会凭空消失。护城河的水定然是满的，城内沟渠又需要清理。潘湖的水不排出去，临时搭建的堤坝也撑不住，届时淹的便是上渊城。上渊城占地几何？人口又有多少？”

周明远不再说话，皇上摸着腰间暖玉：“方圆一百六十里，算上城郊大营共一百一十四万人。”

严永木向上首行礼：“正是，更何谈国之根本都在上渊城，太祖皇帝建国定都上渊，岂敢毁之？”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皇上起身：“李兴德，吩咐御膳房备几位爱卿的晚膳，请爱卿们去偏殿用膳。朕去看看三皇子，待晚膳后商议疏散事宜。”

几位大人跪地谢恩，待皇上走后，修智宸头一个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看着严永木：“严大人好胆量，太祖皇帝都搬出来了，就不怕父皇治你个不敬之罪？”

严永木神色淡然：“微臣一条贱命，只愿东临昌盛，百姓不再受流离失所之苦。”

修智宸甩袖先行去了偏殿，这个严永木拉拢不来应该毁了他。偏他负责着堤坝，不然让他去邺城负责疏散，悄无声息死在那便好了。

因为确定了需要泄洪，用完晚膳后大家便聚在一起商议疏散事宜。

事关重大，派兵多少、用银多少、如何疏散、疏散至何处都是难题。

泄洪至邺城，还要改河道，将洪水引至邺城，这又是一大工程。

几人就着窗外呼啸风雨商议了一夜，第二日宫门一开，便又有人入宫汇报水位。

一夜过去，风雨不减，水位又上升了两刻度。

工部郎中仲谦之一直带着人在加固潘湖的堤坝，尽可能让这条浅堤多扛几天。

浓茶喝了不知几盏，众人双眼都爬上了红血丝，语气也没前一日那样有力。

但不负修智宸所望，他将疏散邺城的活推给了修凌浩，而自己揽下改河道的差事，心底已经给修凌浩定好了死期。

在御书房待了一夜的人，顾不得外头还在下雨，都匆匆出宫安排各处。

严永木刚到工部，被雨水打湿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换下，便又有人来报：城西有三处排水口被冲下来的泥土堵住了。

严永木顾不上湿衣，忙带着人赶去城西看排水口堵塞情况。

到了地方，雨水已经没过脚踝，完全看不到排水口。好在修文轩当初带人拓宽排水口时给各处排水口都做了标志，每个排水口旁都埋着一杆红色的小旗，便是防止雨水没过，找不到排水口的情况。

严永木命人搬开排水口的盖子，用标杆在排水口探过，已经完全堵死了，与其通联的排水渠无法排水，水位便漫上来了。

现在首要之急便是先疏通，再派人轮流守着各处排水口，不定时清理，防止这种堵死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