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苦心

修文轩苍白着脸抬袖给苏娇娇擦她流不尽的眼泪，哑着声安慰道：“娇娇莫怕，我没事，倒是吓着娇娇了。”

苏娇娇抽噎着摇头，掏出帕子给修文轩擦去额头上的汗，又对外头喊道：“来人，去请府医来。”

修文轩捏了捏苏娇娇哭得发红的鼻尖，宽慰她道：“哪有那么厉害，上些药便好了。”

苏娇娇不依，执意让人请了府医来。府医也跟了修文轩多年，自然对修文轩被大公主打了的事见怪不怪。确认只是皮外伤后，便给修文轩拿了药，又叮嘱他别碰水，才离开了。

回到苏娇娇所住的海福院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修文轩被修子夕点透，有愧于自己的蠢笨，便没了食欲。

本不想用晚膳，但见苏娇娇哭红了眼，也吃不下去的样子。为了不让苏娇娇担心，便哄着苏娇娇一起用了些。

苏娇娇满脑子都是修文轩爬了数条血痕的后背，每每看向修文轩，便止不住流泪。又怕修文轩看见，只得低头扒饭。

修文轩自是觉察到，幽幽叹了口气，开玩笑道：“看样子娇娇都无须用羹汤了，泪珠都灌饱了。”

苏娇娇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含着泪瞪了修文轩一眼：“殿下身上不疼吗，还有心思玩笑。”

修文轩装作若无其事道：“不疼，这些小伤在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苏娇娇闻言又落了泪，这都算小伤，那他从前……

修文轩见她又哭了，不知哪里说错了，只好逗她道：“来来来，我用手接着，娇娇的金豆子这么多，今年打赏下人的赏银都有了。”

苏娇娇拍开修文轩捧着的手，投入他怀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一会儿便将修文轩胸前衣襟洇湿一片。

她心疼极了，她那金娇玉贵的殿下，中宫嫡出，犯了错竟要被罚得这样狠。

修子夕从三皇子府离开，坐上马车前再次回头看了看府门，随后才命令众人驾车回公主府。

马车上秋水给修子夕沏了一杯茶，修子夕只望着手中染血的荆条，喃喃道：“他何时才能长大呢？”

秋水宽慰修子夕道：“公主不必忧神，婢子看殿下如今稳重了许多。”

修子夕颤抖着手抚摸荆条上半干的血迹，蠕动了几下嘴唇。终是没忍住，紧紧抱着荆条，弯下腰，伏在软垫上压抑着哭声，只剩细细的呜咽：“母后薨逝，他只有我了……只有我了……”

只为她们姐弟二人思虑的母后被毒害，此事与外祖吴家脱不了干系。

她心里清楚。

吴家在母后的葬礼上便迫不及待将吴雨桐呈给父皇，这便证实了她心中猜测。

吴家视她的母后为废棋，轻飘飘便处置了。若有朝一日吴雨桐诞下皇子，修文轩的地位便更加岌岌可危。

修文轩仁善，没有帝王心术，若非母后只生了他一个嫡子，吴家不会支持修文轩。

若修文轩是嫡长子便好了，自古东宫太子便是嫡长子的。可他不是，上头还有修智宸与修凌浩压着。

若吴雨桐生下了皇子，若她的皇子比修文轩聪颖呢？

修子夕本不愿对修文轩下这么重的手，可留给修文轩的时间不多，他若再不事事考虑周全，那他也会被吴家处置。

就像当初母后给吴雨桐让路一样，她的弟弟，也要给吴雨桐的孩子让路。

秋水轻轻拍着修子夕的背，轻声安慰：“殿下与公主向来亲厚，殿下定能明白公主的苦心。”

修子夕心如刀绞，嗓子里如同被灌了铅，心里酸痛无比，紧紧握着手中荆条，将修长的指甲都握断。

世上再无人能像母后那般为他绸缪，而自己这个做皇姐的，手中无权，亦不能让吴家全心辅助，驸马又是个纯臣，宁死不做结党营私的事。

她后悔了。

她不该因一己之私求父皇为她与李宏深赐婚，她该嫁对修文轩夺嫡有助的家族，那便不会让修文轩如此辛苦。

修子夕哭到脱力，软软伏在软垫上，妆容被泪水冲花，发髻也松散，完全没有在三皇子府中雍容华美的模样。

秋水扶起修子夕，为她整理仪容，待到公主府时，修子夕又是那个仪态端庄，华贵威仪的大公主。

第二日便听闻，皇上将主持春闱的事交给了修智宸，不免得在早膳时便摔了碗筷。

李宏深好似没看到，若无其事吃过饭，朝修子夕行礼后便去了大理寺。

修子夕看着李宏深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禁心中钝痛，她亲自选的驸马，心中只有东临律法，与她并无一丝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