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宴席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皇上在宫里举办家宴。戴媛穿了一身弁柄色宫装由宫人领到太极宫，皇上举办家宴，只能她单独去，翠玉被留在了宫外。所有皇子公主及妃嫔们都提前到了，只到了正式开宴前皇上才会到。

戴媛一一给嫔妃与皇子公主们行礼，一圈下来有些晕头转向。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嘴贱非跟皇上求这个家宴，人又多规矩又多，行不完的礼。

行完礼后各自落座，戴媛坐在最下首。大家对面而坐，中间有着巨大的平台，供宫中教坊司在其中表演。最前头坐着皇上的两位弟弟，老八季王修季同与季王妃王静婷。老九弘王修弘厚与弘王妃乔紫宁。而后按位份坐着各嫔妃，嫔妃身后坐着各种的孩子。戴媛看向修元夕，对方朝她粲然一笑，亲切而又热烈。

上位主座本来应该是两个，坐着皇上与皇后，只是皇后被废至今未立新后，所以皇后的位子便被撤下，只剩一个。

修文轩神色落寞，因为不过数月，自己的母后便从一国皇后变成了庶人，孤苦无依的待在苦寒的冷宫。而他作为她的儿子，却在太极殿享受温暖的地龙与锦衣玉食。他不能提她分担分毫，亦无能力改变她的现状。

因此看着慧妃与修海东额外碍眼，若不是她们母子俩，他的母后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们谈笑风生，自己的母后却在冷宫受苦，所以修文轩心里对她们两个恨意更甚。

不多时到了时辰，皇上便在李兴德的唱喝中走进太极殿。众人起身行礼，皇上眼神转了一圈便让众人平身。

皇上落座后众人才能落座，李兴德给荣福递了个眼色。荣福便朝外招了招手，宫人便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戴媛无心吃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皇上说了几句致词便宣布开宴，季王与弘王各自向皇上说着吉祥话。几位嫔妃也各显其能，说的吉祥话没有重样的。戴媛低着头，仿佛是课堂上遇到不会的问题，生怕与老师对视而被叫起来提问。

修海东坐在她斜对面，瞧她的反应过于好笑，于是不可控制的嘴角上扬。戴媛小心看了一眼修海东的方向，瞧慧妃正盯着自己看，连忙低下头。

慧妃却不打算放过她，眼中一抹凶狠一闪而过，谁也没发现。她微微一笑适时开口道：“皇上，那位便是多次救了恒王性命的安平公主吗？嫔妾深居宫中，几次未能向安平公主道谢，今日总算见着真人了，嫔妾可得好好跟安平公主道谢。”

修海东宽袖下的手不自觉握紧，紧紧盯着慧妃，虽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对戴媛动手。但多年深受慧妃荼毒，他不知她能对戴媛做出什么事来。

戴媛避无可避，只好起身走到平台上先向皇上行礼后再转过来朝慧妃行礼：“慧妃娘娘客气，恒王福泽深厚，若不是臣女，也会是旁人。皇上已赏赐臣女许多，再担不得慧妃娘娘的谢意。”

慧妃起身上前拉起戴媛，笑得明媚生花：“安平公主倒是不肯居功，只是本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说着拉着戴媛的手不松开，对皇上行礼道：“皇上，嫔妾瞧着安平公主十分喜欢，不如今晚宴席散后叫安平公主陪陪嫔妾，。自恒王搬出去后，嫔妾日日觉得璇华宫冷冷清清，甚是无趣。”

“不可！”皇上还未说话，修海东便紧张的站起身拒绝，众人都看向修海东，疑惑他为何这么大反应。

戴媛冲修海东微微摇头，只是留宿璇华宫，他反应如此巨大，恐怕惹皇上生疑。皇上有意让她以后嫁给修海东的皇兄，定然不想她与修海东关系过密。若被皇上知道，恐怕修海东定会被皇上责罚。

慧妃微笑着看着修海东，满是笑意的双眼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恒王何出此言，只是让安平公主留宿璇华宫而已，恒王还怕母妃吃了她不成？”

修海东自知失态，但慧妃要将戴媛留下，这让他不得不出声，他难以想象他的母妃将戴媛留在宫里会做什么。

皇上也好奇道：“恒儿着什么急？”

修海东连忙调整表情：“儿臣只是觉得，安平公主是为外姓公主，如若入宫，也得先拜过中宫娘娘。如今中宫空悬，贵妃娘娘掌事，安平公主按规矩得先拜过贵妃娘娘后，才可商议去母妃宫中之事。”

皇上点点头：“有道理……”

修元夕连忙探过身去拽宁贵妃的袖子，小声道：“母妃，快！让阿媛留在鹤樱宫！”

宁贵妃起身笑道：“恒王思虑周全，皇上，依嫔妾说，安平公主应当留宿宫中。”

修海东紧张的看向宁贵妃，修元夕朝戴媛笑笑点头，修海东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一些。

宁贵妃接着说道：“皇上不是许了安平公主与元夕出宫游玩吗？正好今日留在鹤樱宫，住在元夕殿里，明日一同出宫也方便。”

修元夕连忙看向皇上，皇上看着修元夕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好，安平与元夕合得来，就按贵妃说的做。”

修元夕笑着朝戴媛眨了眨眼，修海东面无表情看了慧妃一眼便坐下了。

慧妃没留下人，自然心不甘：“嫔妾宫里冷清得很，贵妃娘娘看安平公主何时有空，定要让安平公主到嫔妾宫里坐坐。”

宁贵妃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谢人家救命之恩非留人住下做什么，宫里古画珍玩一股脑拿出来赏给她不就行了。虽然人家救了你儿子，但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哪有那么多闲话要聊？

但宁贵妃知道，后宫里的嫔妃都是无利不起早。她如此迫切要留住戴媛，那一定有利可图。既然有利，怎么能便宜了她？

于是宁贵妃道：“此事再议。”

慧妃追问道：“何时再议？”

宁贵妃愈发觉得有鬼：“安平公主常在大营，昨日好不容易放了年假，总要让她好好歇歇。况且年下了，公主府要过年，礼部尚书戴家也要过年。这些琐碎事物最是麻烦，让安平公主好好过个年，年后再议。”

年后初三戴媛便要回军营了，她去军营历练是皇上亲口应允的，总不能因为你想跟人聊家常便将人从营里拽出来吧。

慧妃没得到确切回答，自然知道宁贵妃在敷衍她。她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品阶不如人？只能依旧挂着笑意，送开了戴媛的手，朝宁贵妃行礼：“嫔妾听贵妃娘娘的安排。”

修海东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挂着和慧妃如出一辙的笑意道：“母妃若觉得璇华宫冷清，儿臣明日起便日日进宫陪伴。”

慧妃的笑意更深，只是眼底一片冰冷：“那更好，恒王立府后，母妃便日日担忧恒王寝食。恒王若无他事，也时常入宫，让母妃宽心。”

两个人做的母慈子孝的戏码，看得皇上舒心，众人信服，只有他们两个心里知道，他们之间早已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