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阴婚

戴府得了旨意便开始忙碌起来，恒王办丧事，所有官员命妇都要披麻戴孝到恒王灵前跪灵，戴府里只有张姝惠有个小小的诰命在身，因此去跪灵只戴伯宇夫妇二人。

又要跪灵又要准备戴媛的丧事，府里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同样忙的还有朝中许多官员，戴媛生前毕竟挂着郡主的名号，内务府得了皇上的旨意，也是照着郡主的规制办。因此朝中除位高权重的吴、宁、周三人外，其余全数得参加戴媛的葬礼，但吴、宁、周三家为了场面还是送了不少陪葬品去。

虽说戴媛的葬礼是皇上亲自拨了内务府的人去，一切都是按照郡主规制办的，这回总算是能进祖坟了，这一点是唯一能让张姝惠欣慰的。

老夫人与老太爷又在张罗着要给戴媛配阴婚，但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寻思了半天，竟将主意打到了修海东身上。于是将戴伯宇叫来，将这好事告诉他，哪知被戴伯宇一口回绝：“母亲也太想当然了，恒王是什么人，咱们又是什么家世？”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皇子而已，就算如今封王，也只是皇上怜悯，三丫头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配他也差不多。”

老太爷躺在床上也附和道：“不错，就算他王爷之身尊贵，但总也是死了不是？你就愿意看着三丫头孤零零下葬？”

戴伯宇回去仔细寻思了，觉得也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阴婚，如果成了，那戴媛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能和恒王合葬到皇陵去。

于是趁着这忙活劲进了宫，这想法就着悲痛与皇上一起说了，皇上只让他回府去，也没说可，也没说不可。戴伯宇糊里糊涂的回了府，老夫人与老太爷也摸不着头脑，配个阴婚而已，自古以来就有，皇上在犹豫个什么劲？

殊不知皇上有他的思量，他原本想着等修海东封王以后便为他寻个王妃。王妃定要从吴家适龄女子中挑选，修海东活不长久，以后恒王妃孤儿寡母的便只能依偎吴家，便不会对修文轩有异心。没成想半路出了岔子，修海东还没等到封王便没了，拉拢世家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虽是配阴婚，戴府的家世还是差了些，他总要先挑选一番，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当晚皇上撇下福王去了宁贵妃那，但吃了个闭门羹，贵妃对他感到失望，自己的亲闺女，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怎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原本嫌疑最大的福王，就进了个宫，便轻飘飘说放过就放过了。如今还日日住在宫里，外界都传是被软禁，可她看可不像是软禁的样子。

她不知道福王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药，只要没见着尸首，她的元夕就还没死。宁家又派出去不少人去寻，明知过了这么久希望渺茫，却还是吩咐那些人尽力去找，哪怕只是个尸体，也得继续找。

皇上近日因福王回来，本就对后宫嫔妃没了什么兴趣，贵妃又没给过他好脸色，自然不想再拉下脸面，于是又去了璇华宫。

慧才人听是皇上来了，便知自己的机会到了，往脸上又扑了薄薄一层粉，让脸色看起来苍白却不憔悴。压下心中的喜悦，面露悲痛去迎圣驾。

皇上坐在璇华宫内看着慧才人面上挂着泪珠还为他沏茶的模样不禁心软了几分，又与宁贵妃一对比，顿时觉得慧才人顺眼许多。

慧才人本就生得貌美，如今这副凄然破碎的模样，让人心底不禁生出些保护的欲望。皇上细细打量着慧才人低眉顺眼的样子，之恒生得随她，但之恒性格却比她刚硬执拗。仔细算算慧才人好像已经三十三岁了，岁月却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为她多添风韵。

皇上回想起十六年前，那时慧才人什么模样她记不清了，只记得他醒酒过后慧才人衣不蔽体的跪在他身侧，年轻的脸上满是欢喜雀跃。

他却欢喜不起来。

那日是他登基即位，亦是鸿煊离开上渊的日子，他心中苦闷，喝得酩酊大醉，无意中临幸了她。

宫中都说是她耍手段爬上龙床，所以招致皇上不喜，十六年仍居才人之位。实际上是他心中对鸿煊的愧疚作祟，他恼恨鸿煊刚离开自己便宠幸了位宫女，所以他不喜欢慧才人。

如今在宫中久居人下十六年，慧才人还能不折不挠，对他无一丝怨恨，甚是让他欣慰。

皇上张口问道：“你不怨朕？”

慧才人行礼温柔回道：“东儿自小体弱，整日在宫中用珍贵的药材养着也无甚大作用，更别提如今已失踪了一个多月……”说着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皇上能派人搜寻一个多月，嫔妾已是感激万分，何来埋怨之说？”

皇上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朕是说十几年不曾晋你位分之事。”

慧才人飘然跪在皇上脚边，只轻轻拽着皇上一点衣角，微微抬首泪眼朦胧说道：“嫔妾十四岁入宫，彼时皇上还是太子，嫔妾曾远远见过皇上一眼，只是一眼，便被皇上的雄姿征服。但那时候嫔妾只是最下等的宫女，并没机会能见到皇上。后来皇上登基，嫔妾也成为了养心殿前的洒扫宫女，嫔妾本来只想着能日日见着皇上便心满意足。但上天眷顾，嫔妾入了皇上的后宫，又为皇上诞下皇子，这已是天大的荣幸，何来埋怨之说？”

这番话甚得皇上欢心，顿时看慧才人顺眼许多。慧才人看皇上神色便知这是成了，什么仰慕崇拜，不过是她的说辞罢了，她当初进宫本就是为了入后宫为妃，至于为谁的妃，她不在乎。

皇上语调更加放松，伸手将慧才人扶起来，语重心长说道：“从前是朕冷落了你，你不怪朕自然是好的，如今之恒不在了，朕明日便升你的位分，也不枉你为朕育有皇嗣。”

慧才人又是两行清泪落下，重新跪拜在皇上脚边，俯首道：“嫔妾不想要什么位分，原本嫔妾就不对圣宠抱有希望，只想能守着东儿此生便是如此也已足够……可东儿自小体弱多病，他这一走，嫔妾又是孤身一人……”说着停顿片刻抬首望向皇上说道：“嫔妾冒死求皇上一事，望皇上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