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君臣有别

三日后，吴鸿涛与李宏深汇报完事务后从御书房出来便见一身亲王服饰的福王立于檐下，背对着烈日，面色清冷，眼神并无波澜。二人朝他行礼，他也淡淡回礼，并未多言。

吴鸿涛暗叹福王果然好心性，因皇帝遇刺之事被召回还能波澜不惊，怪不得先皇将他赐到最偏远的颐州，这是为了皇上深谋远虑啊。

御书房只剩皇上，李兴德这才出去宣福王进来。

皇上看着福王一步步走来，激动得不自觉站起身，瞧着福王沉稳如常却又多了几分沧桑不管怎样，总归是见着了，皇上如是安慰自己，连忙走上前去迎福王。

手还未触及福王时，福王面色沉稳跪地行礼，一字一句庄重严肃：“臣修祺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看着俯首跪在地上的修祺福难免失落，弯腰扶起修祺福抓着他的手：“你知道，我们之间不必如此。”

修祺福后退一步抽回手，弯腰作揖低头，语气依然恭敬：“君臣有别。”

李兴德默默退出去，现在这个场景好似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皇上又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修祺福的手，拉起他盯着他的眼问道：“君臣有别？从前你可从不如此。”

修祺福不敢看皇上的眼：“从前臣年幼无知，不懂规矩，还请皇上赎罪。”

皇上恼他久别重逢竟与自己如此生疏，松开手转身回了案前坐下：“好一个年幼无知！朕问你，你可认识严镇？”

修祺福望着松开的手，有一瞬间失神，自己到底在矫情什么？如今他三宫六院个个貌美如花，儿女也都长大成人，自己这趟进宫又算什么？

他是一国之君，日子幸福美满，自己又何必拉他再入泥淖？

收回神转而恭敬回道：“识得。”

皇上又接着问：“行宫刺杀可有你的份？”

修祺福：“乃臣一手策划。”他派严镇潜伏在瑞王身边，做他的左膀右臂，又让他出面亲自刺杀皇上，为的就是拔了瑞王这根刺。瑞王狼子野心，私下豢养军队，如若不除以后必成大患，但瑞王向来会做面子功夫，皇上拿不到他的错处。

皇上自然不能出师无名，因此这个恶人只能他来当，本来这次万无一失，行宫行刺本就是个幌子，又有阳提督坐镇，不会有人受伤。谁知中途出了岔子，竟然失踪了三位皇子公主。

冲着失踪的三人，皇上不会直接讨伐，一定会先救这三个孩子。如此也给了瑞王可乘之机，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皇上恨铁不成钢翻了他一眼，一拍桌子气声道：“你这个脑子如何在颐州坐稳王位的？我问你什么你都照实了回答，就不会动动脑子编个谎？你都照实说了让我如何向满朝文武交待？难道让我去扯个谎给他们？”

福王愣神，抬首看他，从前的锦绣少年郎如今已隐约有了白丝，双眼也不似多年前神采奕奕。多年身居高位，日夜神思忧虑蹉跎了他，但这许多年，他还一如既往偏袒他，即便他犯了杀头的罪，他也在想办法为自己开脱，再不似少年，却恰如少年时。

福王瞬间心酸，眼眶微红又怕皇上看出端倪，将头埋得更低。皇上见他这样幽幽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前，扶着他的臂膀柔声说道：“鸿煊，你我分别十六年，我并不想你同我生疏至此……从前我说过，我坐上皇位后，想如何便如何，可事总不遂人愿，坐上皇位后我才明白，那是顶冷情薄性的人才坐得的位子。我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将你召回上渊，我想让你在这冰冷刺骨的皇位上陪陪我，你又为何对我如此生疏？”

福王闻言抬首看皇上，言辞恳切吐露真心，他不能视而不见，即使决心绝情绝意，却无法越过自己心底对他的情分。

福王咬了咬牙，罢了，有他这句话，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甘心趟这一遭，伸手将皇上揽入怀中，无可奈何说道：“皇兄……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皇上无比贪恋福王的怀抱，深嗅几口心满意足道：“鸿煊，别走了，这偌大的皇宫没了你，我可真觉艰难。”

当夜福王没出宫，众人心里揣测福王是被秘密押下，福王自分封后便再没出过颐州，皇上自然忌惮他，此时借着由头将他召回京，就等着秘密处置去了心头之患。

福王如多年前一样，同皇上宿在一处，他们哪管外头的猜测，且翻不出花来。皇上同福王叙了半夜的旧，最后才小心问福王那三个孩子的下落，而福王深皱着眉头表示一概不知，这不在他的计划内，瑞王也不像是劫持了三个孩子的样子。

皇上夜半又急忙召了大臣到御书房议事，那三个孩子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