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恕不奉陪

翠玉跟在戴媛身后到了客厅门口，厅里一片安静，戴媛缓步进去，环视一周，厅里气氛紧张得很。

戴伯宇上朝还没回来，就算是下了朝，也得去礼部理事，待酉时才回回来。

所以坐在上首的是老夫人，次位是没见过的老妇人，再下首是没见过的中年夫妇，再就是张姝惠。

戴媛心中了然，大概就是戴媛的舅舅张茂彦、舅母王元玲以及那个能让老夫人头疼的外祖母刘氏了。

戴媛规矩向众人行礼，老夫人神色淡淡嗯了声，外祖母与舅舅舅母一脸关切之色，张姝惠开口道:“阿媛，来见过你外祖母、舅舅、舅母。”

戴媛走到跟前还没行礼，便被外祖母拉住手，忧心道:“怎么这么大的疤？”

戴媛:“已经不疼了。”

老夫人轻哼一声:“小孩子恢复得快，不是什么大事。”

刘氏微微一笑回道:“在老夫人面前能有什么大事？死了人也不过是眨眨眼，老身实在佩服老夫人见多识广！”

见多识广四个字咬的极重，分明是在说老夫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拿人命不当回事。

老夫人表情扭曲了下，也没接住话头，憋的脸色难看。

张姝惠问道:“阿媛今日去公主府如何？”

翠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张姝惠认错:“求夫人责罚，三小姐今日为救七皇子泡了水。”

老夫人冷哼一声:“阿媛真是每次出门都能惹些事回来。”

刘氏斜眼瞥了老夫人一下，淡然说道:“可不是，若不然老身从幽州请无极观道长来，看看是否是府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老东西。”

张姝惠挑眉，淡然喝茶，张茂彦夫妇也跟没事人一样，相视嘴角微微勾起，随后低头喝茶。

戴媛不动声色看了下老夫人的脸色，宛如咬到了舌头，刻薄的嘴张张合合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一旁的丫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成了老夫人的出气筒。

老夫人“啪”地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老身有些不太舒服，恕不奉陪。”

刘氏笑道:“那可真是不好，快叫府医来瞧瞧，老夫人有病可是大事，能治就尽量治，实在治不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一脸怒容的由丫鬟搀扶着离开了前院。

戴媛忍不住笑出声，什么叫能治尽量治，实在治不了？治不了还能叫病吗，那不是没命活？

刘氏轻轻拍在戴媛咧开的嘴上:“笑不露齿，你总是记不住吗？”

张姝惠放下茶盏，一身当家主母风范:“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翠玉从戴媛进了公主府讲起，一直再到回府，仔仔细细讲了个清楚明白。

不过省略了些重要的细节，戴媛来时嘱咐过她，不可将她用嘴救人的事说出来，只说她跳下水将七皇子捞上来即可。

戴媛有她的考虑，这事在这个时代可算是不知廉耻，要遭众人唾骂的。张姝惠若知道了，她顶多是挨几句骂，但翠玉一定会没命。

用她们的话来说一个奴仆而已，打杀了也无不可。

这就是奴隶制的弊端，只要卖身契在手，打了杀了，告到衙门都无人管。

翠玉也明白戴媛这是为了护她，只是她实在担心，此事若传出去了该如何。

刘氏担忧道:“这还病着，怎么就敢下了水？可熬了姜汤？还是请府医来吧！”

张姝惠命刘嬷嬷去请府医来，翠玉说姜汤已经吩咐熬上，待熬好了便会端来。

张姝惠的眉头拧成一团:“母亲，阿媛救了七皇子，这是好还是不好？”

刘氏慢慢悠悠的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才道:“现在想起我这个母亲了？阿媛出事为何一直瞒着？若不是这边铺子听说了那些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整个张家还蒙在鼓里，以为阿媛做了官家小姐，享不完的福呢！”

张姝惠低头不语，刘氏见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你说说你干些什么好？算账算账不成，铺子铺子管不好，庄子庄子弄不清楚，主母过的跟个妾室一般，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来？”

张姝惠被当众训斥面色不好看，戴媛忙说道:“外祖母既知道母亲在府中过的艰难，就别气母亲了，母亲也是怕外祖母知道了担心。”

刘氏端详戴媛，突然眉头一皱，厉声问张姝惠:“你还有何事瞒着我？阿媛到底怎么了？”

戴媛愣了一下，张姝惠没跟刘氏说自己不认识人的事？但是她从进门到现在只说了几句话，她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张茂彦夫妇也是一惊，起身走到戴媛身边端详戴媛，王元玲问道:“阿媛，舅舅家的表哥如今多大了？”

戴媛看了张姝惠一眼，含糊道:“十、十三？”

刘氏气的瞪了张姝惠一眼，啪地拍在桌案上:“还不快说！”

张茂彦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戴媛一脸茫然，自己说错了？不止十三？

王元玲忧心道:“我与你舅舅，根本没有儿子。”

戴媛了然，开口道:“府医说我伤到了脑袋，从前的人与事都记不得了。”

张姝惠叹了口气，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上滑落:“阿媛她……险些没了命，救回来时，便谁也记不得。又发了次狂，桑齐说……她不能受刺激。”

王元玲抱住戴媛，刘氏哆嗦着，伸手指着张姝惠:“你！你！阿媛到京都时可是好好的，只是体弱了些，到了你这府中，便丢了半条命，你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张姝惠泪而不语，张茂彦背着手来回踱步:“阿媛出了事为何不去信幽州？”

张姝惠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母亲那几日病着，我如何敢说？再说如此大的事，我也不敢同家里说，我怕你们担心。”

刘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你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你有什么不敢的？”

张姝惠没再说话，戴媛从王元玲怀里探出头:“外祖母别气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