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敬尊长

翠玉话音刚落，两个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在丫鬟的簇拥下走进来。

老爷子有些发胖，一双浑浊的眼漫不经心扫过戴媛，一句话也没说，走到主位上坐下。

老夫人两鬓斑白，一张脸皮肤松弛，眼角微微向下，一双刻薄的眼不着痕迹瞪了戴媛一眼，在老爷子身旁落座。

戴媛知道此时自己应该站起来行礼，翠玉在来的路上告诉过她。但就冲老夫人瞪她这一眼，她就不会起来给她行礼，反正这老两口也不喜欢她，她做的再规矩合礼，也讨不来他们喜欢，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见戴媛未动，老两口的眉头微微蹙起，一脸不满，就差说出口了。

翠玉以为她忘了，吓得小心翼翼扯了扯戴媛的袖子提醒她，结果戴媛依旧没动，甚至云淡风轻端起茶盅喝了口。

老夫人身旁站着的婆子佯装咳了咳，借此表达对戴媛未行礼的不满。

戴媛将手中的茶盅一把扔到婆子脚下，啪的一声，茶水和瓷片四散溅开，惊得婆子大叫一声，老夫人也吓得一躲，衣裙也溅上了茶水。

饭厅里的人都被戴媛突然的动作吓懵了，还未等老两口发话，戴媛拿起帕子攃去手上的茶水，厉声道:“既然病了便告假回去休息，祖父祖母年龄大了经不得病，我如今也受着伤，你在这一屋子老弱病残面前咳来咳去的，安的什么心？”

老两口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戴媛的话挑不出错，字字句句为了他们的康健着想，他们就算想发难，也找不到由头。

那婆子也被戴媛震的说不出话，怎么全变成了她的错？任谁都能听出来，她刚才是假咳，到她这里便成了真病，还是蓄意传播的真病。

“三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陪嫁，在戴府这么多年，谁不敬着她？就算是府里的其他主子，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她何时被人这样下过面子？

况且若是旁的主子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最不得老太爷老夫人喜欢的三小姐，若自己说了什么，他们还是会向着自己这边。思及此，那婆子底气便硬了起来:“三小姐见到老太爷老夫人却不行礼，奴婢是怕三小姐落下个不敬尊长的恶名，所以假意咳嗽提醒三小姐。”

戴媛等的就是这句，装作无知的模样:“哦？竟是要行礼的吗？”

那婆子一看戴媛如此，便知她是个干糊弄的，回道:“是啊三小姐，府中几代书香世家，礼不可废。”

“是这样啊。”说着站起身向那婆子行礼:“阿媛见过这位婆婆，婆婆叫什么？”

那婆子猛然被行了一礼，吓得立马跪下，她虽说看不上这位三小姐，可她仍旧是三小姐，仍然是府里的主子。她若是受了她这一礼，岂不是让老夫人以为自己也有当主子的心？这是大不敬，主子抬举自己是一回事，自己抬举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老太爷老夫人两人也是面色不好看，他们再不喜戴媛，那也是戴家的血脉，怎能跟一个仆人行礼？这不是在打他们戴家的脸？

翠玉吓得扶住戴媛，戴媛不动声色捏了捏翠玉紧张的手，那婆子惶恐开口道:“三小姐使不得，奴婢是下人，怎可让三小姐行此大礼，应该是奴婢向三小姐行礼的。”

戴媛坐回软凳:“可我从你进门到现在，并未见你向我行礼，我还以为，你是哪个长辈。”

老夫人狠狠瞪了婆子一眼，那婆子吓得一个哆嗦，戴媛这么说，意思分明就是她跟老夫人平起平坐。

说她是这府里的长辈，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应下:“三小姐说笑，奴婢一时糊涂，忘记给三小姐行礼，还望三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

老夫人一双眼紧盯着戴媛的脸，恨不得撕了她:“瑛姑年纪大了，未免有些小错，祖母会好好罚她。阿媛年纪小，又伤着，就不必费这个心了。”

戴媛装作一脸纯真:“祖母说的对，她年龄大了，还总是犯错，这样的下人还留在身边做什么？总要祖母去费心，她是主子不成？”

老夫人一张脸气的发绿，心里恨得磨牙，这个小蹄子，当初该溺死她了事，现在不至于牙尖嘴利的咬人。

“是啊母亲，府里规矩不能坏，不能因为她是老人了，就多担待她些。”老夫人还没开口，门口张姝惠的声音就传来，身旁跟着戴雪晴，边走边说:“且不说府里下人们怎么看，就说以后她年龄再大些，难不成让儿媳去她屋里晨昏定省去？”

说完正好走到桌前，两人对着老夫人老太爷行礼，戴媛起身准备向张姝惠行礼，被张姝惠拉住，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行礼。

这下事态更加严重，晨昏定省四个字，直接将瑛姑抬到了老夫人座上。若她处置了瑛姑，那她就如同失了左膀右臂。若她不处置瑛姑，就等同于默认瑛姑也算府里的老夫人，这是直接给老太爷又找了个夫人，那还得了！

老夫人看着张姝惠的眼光像是淬了毒，狠下心说道:“姝惠说的对，瑛姑的确不太适合待在身边伺候，就让她……”

话正说着，张姝惠适时打断她，接着说道:“就让她去崔婆婆那，跟着丫鬟们一起浆洗衣物。”

瑛姑从始至终一个字也不敢说，事已至此，多说多错，倒不如安安静静，等着老夫人给她安排。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插不上话，只能任由张姝惠将她打发去浆洗。

那活都是最低等的丫鬟做的，如今让她纡尊降贵，去与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一起浆洗，她怎么也不肯的。

“老夫人！”瑛姑拽着老夫人的裙边，哀求道:“老夫人救我！求求您看在老奴跟了您这么久的份上，别让老奴去浆洗啊！”

张姝惠嗤笑一声:“救你？你这话说的，好像这戴府除了老夫人身边，其余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老爷这官该怎么做？府里姑娘还怎么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