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江南烟雨中

我乐喜欢哼着小调在江南乘船游湖，负书卷同他人吟诗作赋，对我来说，江南是我的命，书卷是我的情，我好酒不好茶，和其他书生自然不一样，他们是高雅儒士，身上尽是书香气。我不同，我以酒肉为友，捞月对饮。

我依稀记得初来江南时，负着书卷，撑着我的纸伞，倒是像个柔柔弱弱的书生。短短几年的变化倒是极大，文采进步不是很大，但足以用来逗的姑娘们脸红。总有些名士来谴责我，说我侮辱了“文人”这两个字。我就是我，何必故作姿态，装作文雅？哪一个不是在外面一副模样，家里一副模样的？

除了这些，我好斗剑，就爱和那些清高人士口中的市井之徒们比剑，脚步移地飞快，侧身闪躲那些攻击，仰头喝下酒壶中的酒，看见哪家的俏娘子美娇娘我还好去逗乐番。剑随身倒凌厉地很。常打的那些人步步连退，我笑骂指他们不恼不气囊的很，就是群酒囊饭袋。醉意上来我打的是更狠。

斗累了，扔了剑甩头就走人，晕晕乎乎站立不稳见着谁来便顺势倒上去，面色红的很活脱脱的酒疯子。撞着几个权贵的公子便抬手作揖算是道歉，他们自然不屑于和我同流合污，鲜少的人和我合得来。不过倒是奇怪，不知这群老百姓们怎么想的，评什么才子。评到我头上。说什么潇洒不羁，放荡随性，还能吟诗出口。我笑了，不过是借着酒胡闹玩。我不是文人，我只是个烂活的人，有着几个钱便去游湖，喝酒。算什么才子。

他们不知我的身世。我是个将军，一个临阵脱逃的怂将。因我怂不敢同寇斗，让莽撞的副将带兵胡乱厮杀，去的多，回来的少，我愧对他们的家人，最后一场恶战。我本想退了。我害怕死在战场上，见不到我日思夜想的那个姑娘。可我没退，我杀的很凶，脑子里只有她和我说过一句话，说我样貌清秀，像个书生，不习武会是个文人，才人。可她又说不喜欢那群文人，自视清高无用。书生羸弱不可保家卫国。

那场仗我记得打的很凶，她家是经商的，离城门不过几十丈远的的时候寇放了箭，我在城楼上目睹了这一切，她身上中了好多箭，她在哭，她眼眶特别特别红，我急了，莽撞让人开城门出去跟他们打。我提着枪冲了过去，接触的瞬间她倒在了地上，她说，“阿绍，我好疼。”我落了泪，我拉着她手哄着她说不疼，说有救，她抚了抚我脸庞，她手上有血，我害怕她离开我。这是我最爱的姑娘啊……我让人推着他们的马车掩护着我撤退回去，我抱着她，把她带到了城尾，跪着求军医救她，我磕头，不知道磕了多少，只记得头破血流。她唤我，她声音怎么那么小，我都要听不见了。

她还是开着玩笑安抚我，她不喊疼了，她身上流了好多血，我好怕她离开，她说那车上是她送给我的礼物，是书画，还有把白伞，她喜欢看我穿白色衣物的模样，说我像书生，只有我这种能文能武的书生她才喜欢。我叫人立刻去寻来了那些书画，我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跟她说我很喜欢。她点点头，说我傻，她送的什么都喜欢。她手好冷，我都不能捂热，她说她好困，她要睡觉。我点头，我陪着。她不喜欢看我哭，我就忍着不哭。我看着她慢慢没了气息，身体变得冰凉，我哑的声也放了出来。

她死了。死在战乱中。我最爱的姑娘。

我换了白衣，坐在她的身旁，拔出了那些箭，女孩子嘛……爱漂亮，怎么可以带着这些东西离开呢？她还是和平常一样，不过是睡着了。我笑了笑，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她的玉佩我取走了，带在脖颈上，敌军已经杀到城门下了。我会报仇的。会的。

我负了书卷，戴了斗笠，吟句诗杀十人，腿上中了箭，根本不在意，冲进敌军阵营里就是胡乱厮杀，他们骂我是疯子，是野狗。我是疯子，是野狗。没了归属的，就是条野狗。他们忘了，野狗很护住的，野狗咬人很疼的。身白袍染了血，书卷上也沾了血，我摸着脖颈前挂着的玉佩，吻了吻。嗳，我给你报仇了，都死了，死绝了，死光了。你怎么不在了啊…。你说过你喜欢江南，我们去江南，但我可能带不走你的身体，带着你的玉佩好不好。

“呸！就是条烂醉的野狗！别来我们楼里！这是茶楼不是酒楼！”

我被人拎着丢出了茶楼，我走错路了啊，我不是要回家么，我的家在哪里，我不知道啊，我没有亲人，我只条野狗。没家的狗，你的阿绍是废物啊。我会吟诗，会作赋，可我不是那群文人，他们太清高了。我不配。

雨下的好大，白衣服在地上沾了泥水，都脏了，脏了不要紧，可以洗的。躺在青苔路上，望着天上的月亮，耳畔是喧嚣声，我嘶吼，我一个人活着都是颓废。

你死了。死在战乱中。我最爱的姑娘。

我死了，死在江南烟雨中。找不回你喜欢的阿绍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