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赤梅（三）

又飘雪了，墙角的梅花被压落了不少。雷鸣罚陆飞鱼扫他的院子。这是一个不重的活，因为，按照雷家府邸的规矩，陆飞鱼这算以下犯上，得逐出府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雷鸣不可能撵他走。

陆飞鱼抱着和他一般高的扫帚，哗哗啦啦地在地上刮来刮去。原来做小少爷的书童，要做除了书童的全部事务。

到日暮西斜，小少爷终于从书房出来，“还在扫？”

“少爷没叫我停。”陆飞鱼说。

“别扫了。”雷鸣说，“现在你去找大管家，让他教你基本的规矩。”

打发走了陆飞鱼，雷鸣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独处时光，他叹了口气，依然望着狭隘的天空。雪星星点点地飘进他视野里。冬天越来越长了，这世道也越来越乱了。

今日收到最新消息，在北正皇城里已经发现了重度感染者，并且还没有彻底铲除。大概会越来越多，北正会被它们占领，变成原始的森林，命运就像其他边疆各洲一样。北正是最后的防线了，不过，雷鸣知道他们守不住的。他现在在这府里碌碌无为，就像在等死一样。

慢慢长夜，小少爷睡不着，踱步园中，那轮月皎洁明亮，月光朦胧，雷鸣好像看见了一瞬间的血红色的月，回过神来时一切正常，雷鸣心想只是虚惊一场，他正想转身回房，忽然听见一声凄惨的尖叫。

红光笼罩一整个府邸，血月重现，一时间云涌风飞，竹林颤抖，弥漫着肃杀的气味。

雷鸣跑出他的小院，外面早就乱成一锅粥，下人从一个方面涌出来，神色惊慌。雷鸣不明所以，他不知道那个方向究竟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雷鸣抓住身边跑过的大管家，“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还是赶紧逃出府去，那东西太过凶险！”

雷鸣顺着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哪里只是一间下人住的房间。他忽然想到他先前打发陆飞鱼来找大管家。

“那个新来的小东西呢？”雷鸣依然抓着大管家问。

“少爷！您的性命关天，您还是先随我出去吧！”大管家说完就想带雷鸣出去。

陆飞鱼不见了。雷鸣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虽说他向来待人冷漠，一个刚认识的小书童还不足以让他以身犯险，可是作为这个府邸现在唯一的领导人，雷鸣不能就这样逃走。

他的父亲是军人，曾经总是教导雷鸣要做一个一人当敌的战士。雷鸣小时候学了一些防身的技巧，此时该是他上场了。

“你们先出去，我去看看。”雷鸣说完就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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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房好像并不是有很大动静，下人们全部疏散后，其实整个府里很安静，看不出危险，除了诡异的血月。

雷鸣进了那间房。忽然扑来个东西将雷鸣死死按在地上。雷鸣想用匕首攻击，却看清了那东西是什么。

“你是小陆？”

那东西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剧烈地颤抖，好像很害怕，又好像在激动着。僵持许久，他并没有伤害雷鸣。

他有对尖尖的角，还有一条滑腻的尾巴在摇晃。雷鸣认出他是陆飞鱼，因为他那双红色的眼睛，和泪痣。

从窗外透过来血月的红光渐渐淡了，最后变成了宁静的皎色，雷鸣感觉压着自己的力在慢慢减弱，最后那东西彻底趴在他身上。

陆飞鱼头上的角消失了，尾巴也不见了，浑身瘫软在雷鸣身上。

“少爷……抱歉。”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他只知道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全身流淌的血液都在沸腾，心里居然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干扰他的理智：想吃人。

“你是兽人？”

“什么是兽人？”

“……算了。”

大管家叫的援兵可能很快就到，如果他们找到了陆飞鱼，确定了他的兽人身份，肯定会带走他。整个垂桑十九洲都没人知道怎样将兽人变回人类，对待兽人，唯一让它们不在祸害人的办法就是，杀无赦。

陆飞鱼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他连自己被感染了都不知道。

如果有人问起，雷鸣大概会老实地把陆飞鱼交出去。陆飞鱼面对的结局就只有死。雷鸣看着陆飞鱼的眼睛愣神，他在想该怎么办。

多美的瞳孔。

“抱歉，少爷。我……还是走吧？”陆飞鱼只知道他是个危险的人，可能会给雷鸣带来灾难。

走？去哪儿？有地方可去吗？

雷鸣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他本来的父母。他们早就过世了，那对夫妇生前是游侠，生下雷鸣后就四处游荡，雷鸣小时候也埋怨过父母的不管不顾，可是当他有记忆时，就传来消息，他们过世了。怎么死的是个迷。没了爹妈的孩子会比别人懂事很多，吃的苦也很多。曾经跟老爷夫人一起居住的时候，连下人都不待见他，大家都知道雷鸣只是一个养子而已，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看吧，现在老爷夫人带着他们的独子去了安全的地方，将雷鸣留在这个宅子里，府里没有任何战力，唯一的保护是门口的两个侍卫。结果却派来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小东西，还是个兽人。

雷鸣也感慨自己命运悲哀，可是看看陆飞鱼，他不也一样吗？

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在雷鸣心里泛滥，也许这个府里陆飞鱼是真正懂他的人了。

“别走。我是说，瞒下去。”

“可是，少爷？”

雷鸣从背后抚摸他凌乱的白发，充满了安慰。

“我保护你。”

那么今夜发生的种种，就是整件事的开端。园里的梅花开了一俩点，像血一样红。短暂的灿烂在风雪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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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那么久，是因为出了点事耽搁了一段时间，慢慢调整过来就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