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下定决定

寒夜寂寂，银月如钩，清风拂过，落叶簌簌。

　　刚下过雨的秋夜带着一丝凉意，程子蓦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微微摇头，回去继续指挥人清理莲池。

　　程子蓦回去后，周围本还认真清理莲池的侍卫轻笑出声，语带揶揄，“程小公子不会是看上白护卫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哄笑，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颜色。

　　暗香浮动，满室沉寂。

　　刚刚从西苑离开的凤予宸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只见他端坐在书案前，随意翻阅着案上公文，漫不经心地开口，“亦清到何处了？”

　　明灭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冷硬的线条看上去也柔和了几分。

　　此时的他没了方才惩罚下属时的冷硬铁血，亦不似待客那般淡漠疏离，倒是多了几分繁华落尽之后的坦然，让人望之心颤。

　　“傍晚时分刚到风安。”

　　闻言，凤予宸眼皮微掀，复执起朱笔在公文上批注着，淡声吩咐，“让他改道函州，十日之内必须抵达瑄城。”

　　下首的人不禁有些疑惑，风安距瑄城不过五日路程，改道函州少说也得十几日，若是着急用人，何必舍近求远？”

　　不过主子的决定还由不得他一个暗卫来置喙，恭敬地应声，“是。”

　　一阵气息波动后，室内再次恢复宁静。

　　凤予宸放下公文，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眼神悠远，长叹一声，心下喃喃，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时，司马钥枫已经悄然回到驿馆，没有惊动任何人。

　　夜虽已深，但他却没有半分睡意。

　　从怀里掏出方才从清风小筑带回来的小匣子，打开之后就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愣愣地盯着那根青玉莲花簪，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就这样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压下自心底溢出的寒意，徐徐抬手，抚上了那根在烛光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的玉簪。

　　触手温凉，明明是令人极为舒服的温度，司马钥枫却觉着刺骨严寒顺着指尖流向四肢百骸，阴冷得让人止不住身体发颤。

　　平日里温和淡雅如方外隐士高人的司马钥枫，此刻敛去了那股温润平和的气息，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寒意。

　　漆黑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深不见底，嘴角那抹不知何时勾起的浅笑在此时看来竟那般瘆人，让人无端觉得脊背发寒。

　　通体碧绿的玉簪被他拿在手上，就着那跳跃的烛光，一寸一寸地观察，抚摸。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玉簪上划过，显得愈发莹润透亮。

　　他一寸一寸地抚过玉簪上的纹路，像是在缅怀，亦像是在祭奠。

　　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屋内很是安静，只有烛火燃烧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蜡油顺着烛身缓缓滴落，在桌上绽开，如一朵朵洁白的梨花，淡雅美丽，和如今屋内的气氛格格不入。

　　突然，那入了魔似的司马钥枫眼底划过一抹光亮，手上动作渐渐快了起来，拿着那根青玉莲花簪在烛火下仔细端详。

　　不多时便被他发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痕，隐藏在花瓣与花瓣交接的地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从桌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对着那条裂痕就划了下去。

　　前一刻还美丽清雅的青玉莲花簪便被削掉了几片花瓣，剩下的花瓣在冰冷的寒光中显得愈发脆弱。

　　此时司马钥枫也看见了那被一片片花瓣簇拥着的一点雪白，他抬手就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秋因不见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霜飞晚，枯荷，青玉莲花簪。

　　好一个算无遗策的皇后娘娘。

　　司马钥枫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失望？愤怒？亦或者是悲凉？

　　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断了念想，现在也不会再因此而生出任何波澜。

　　攥紧了手上的青玉莲花簪，垂下眼睑，须臾，再睁开，眼底寒光大盛，心里已经做下了决定：既然你还是不肯放过我，那便战吧！

　　下定决心之后，他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许多，立马去背后的架子上翻出了一个灰白的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了一滴在盛满清水的铜盆里，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放进盆中，待完全浸湿之后取出。

　　重新点了一根蜡烛，将其置于烛火上炙烤。

　　须臾，纸条上原本的字消失不见了，上面渐渐显露出一个血红的图案。

　　一朵莲花上面冒着一团火焰，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妖冶诡异，仿佛能侵蚀人心。

　　司马钥枫看着这个图案，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心里一阵不安，紧紧攥着信纸，再次摊开，已成粉末。

　　昨日下了一场雨，虽已过了一夜光景，但铺就小路的石子上还残留着微凉的湿意，庭院之间的树木惨败的叶子还在风中飘摇，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模样。

　　慕王穿过长廊，来到临风院。

　　看着圆桌上原封未动的早膳，不禁拧了拧眉，一脸担忧地看向侍立一旁的紫澜，“还是什么都喂不进去吗？”

　　紫澜朝他微微一福身，回道，“公子戒备心很强，自始自终都不肯张嘴。”

　　“如此下去，他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紫澜微微摇头，一脸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鬼医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我家主子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就只有我家主子能救公子了。”

　　“你家主子？”慕王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公子弦歌不是你的主子？”

　　“公子是公子，主子是主子，不一样。”

　　见紫澜不欲多言，慕王也不好多问，就此作罢。话锋一转，“需要我派人帮忙一起找吗？”

　　紫澜微笑着拒绝慕王的好意，“王爷不必如此费心，若是我们自己的人都寻不着，那王爷您的人就更不可能找到了，何必白费功夫。”

　　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况且秋水宴将至，您现在还不宜暴露实力。”

　　虽然很遗憾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慕王不得不承认，紫澜有句话说得很对。

　　现在文德帝和厉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确实不宜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