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魂片将目光从哈利身上移开，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他的手像苍白的大蜘蛛，细长苍白的手指抚摸着胸口、手臂、脸庞；那双红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更亮，瞳仁是两条缝，像猫的眼睛。他举起双手，活动着手指，表情欣喜若狂，毫不理会倒在地上流血抽搐的虫尾巴，也不理会那条大蛇。它不知何时又游了回来，嘶嘶地围着哈利打转。魂片把长得出奇的手指伸进一个很深的口袋里，抽出一根魔杖。他把魔杖也轻轻抚摸一遍，然后举起魔杖指着虫尾巴，把他从地面拎起，扔到哈利被绑的那块墓碑上。虫尾巴跌落在墓碑旁，瘫在那里哭泣。魂片把鲜红的眼睛转向哈利，发出一声冷酷而尖厉的阴笑。

　　包裹着虫尾巴断臂的袍子已经被血浸透了。

　　“主人……”虫尾巴哽噎地说，“主人……您答应过……您答应过的……”

　　“伸出手臂。”魂片懒洋洋地说。

　　“哦，主人……谢谢您，主人……”

　　他伸出血淋淋地断臂，但魂片又冷笑一声，“不是这只，虫尾巴。”

　　“主人，求求您……求求您……”

　　魂片弯下身，拉起虫尾巴的左臂，把他的衣袖撸到胳膊肘上面。哈利看到那处皮肤上有个东西，好像是鲜红的文身图案―― 一个骷髅嘴里吐出一条蛇，是魁地奇世界杯赛上出现过的那个图形：黑魔标记。魂片仔细端详着它，全然不理会虫尾巴无法控制的抽泣。

　　“它回来了，”他轻声说，“他们都会注意到它的……现在，我们会看到……我们会知道……”

　　他把长长的、苍白的食指按在虫尾巴的胳膊上。

　　“这是什么意思？”贝琳莎用口型问道，她没有黑魔标记，伏地魔也从来没用黑魔标记召唤过食死徒，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贝琳莎甚至从来没有实打实的见过黑魔标记。伏地魔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古怪：“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是在召唤食死徒。”“你没说过。”贝琳莎随口说道，目光又落在了魂片身上。

　　魂片脸上露出残酷的得意神情。他直起腰，把头一扬，扫视着黑暗的墓地。

　　他发光的红眼睛盯着天上的星星，开始在哈利和虫尾巴面前来回踱步，不时扫视着墓地。大约一分钟后，他的视线又落到哈利身上，蛇脸扭曲起来，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

　　“哈利·波特，你正站在我父亲的尸骨上。”他轻轻地嘶声说，“他是一个麻瓜加笨蛋……就像你的亲妈一样。但他们都有用处，是不是？你小的时候，你妈妈为保护你而死……我杀死了我父亲，你看，他死后派上了多大用场……”

　　魂片又笑起来。他一面来回踱步，一面扫视着四周，那条蛇还在草地上转悠。贝琳莎可以感觉到伏地魔瞬间紧绷了起来，浑身散发出了一种冷气，贝琳莎安抚地握住了伏地魔的手，悄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无声的变成了一只灰狐狸，魔杖被主人顺手塞在了伏地魔怀里，伏地魔抱住小狐狸，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回暖——魂片还在说话。

　　“看到山坡上那所房子了吗，波特？我父亲在那里住过。我母亲是个巫师，住在这个村子里，爱上了他。可当她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他抛弃了她……我父亲他不喜欢魔法……”

　　“他离开了她，回到他的麻瓜父母身边，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波特。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在麻瓜孤儿院长大……但我发誓要找到他……我向他报了仇，那个给我取了跟他同样名字的人……汤姆·里德尔……”

　　他继续踱来踱去，红眼睛在坟墓间来回扫视。

　　“听我讲，听我回忆家史……”他轻声说，“啊，我有点儿伤感了……可是看吧，哈利！我真正的家庭回来了……”

　　空气中突然充满了斗篷的悉悉卒卒声。在坟墓之间，在杉树后面，每一处阴暗的地方都有巫师幻影显形。他们全都戴着兜帽，蒙着面孔。他们一个个走过来……走得很慢，小心翼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魂片沉默地站在那里等着。一个食死徒跪倒在地，爬到魂片跟前，亲吻他黑袍的下摆。

　　“主人……主人……”他低声唤道。

　　他身后的食死徒也是一样，每个人都跪着爬到魂片身边，亲吻他的长袍，然后退到一旁，站起身，默默地组成一个圈子，把汤姆·里德尔的坟墓、哈利、魂片和瘫在地上啜泣抽搐的虫尾巴围在中间。但圈子上还留着一些间隔，好像等着其他人的加入。然而魂片却似乎不再期待有人来了。他环视着一张张戴着兜帽的面孔，尽管没有风，但圈子中却似乎掠过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仿佛那圈子打了一个哆嗦。

　　“欢迎你们，食死徒，”魂片平静地说，“十三年……从我们上次集会已经有十三年了。但你们还是像昨天一样响应我的召唤……就是说，我们仍然团结在黑魔标记之下！是吗？”

　　他抬起狰狞的面孔，张开两条细缝一样的鼻孔嗅了嗅。

　　“他好丑。”小狐狸小声说道，往伏地魔的怀里钻了钻，“没有鼻子。”她努力在伏地魔怀里站了起来，两条后腿踩在伏地魔的胳膊上，前腿捧起了伏地魔的脸：“还是我的伴侣好看。”伏地魔翻了个白眼，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他轻轻揉了揉小狐狸的头，小声说：“那我们杀了他好不好。”他抬头看着正在空地中央跟食死徒们大聊特聊的魂片，黑眸迅速闪过一丝红光。

　　魂片朝虫尾巴右边的一个人走去。

　　“卢修斯，我狡猾的朋友，”他在那人面前停住，低声说道，“我听说你并没有放弃过去的行为，尽管你在世人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我相信你仍然愿意带头折磨麻瓜吧？可你从来没有去寻找我，卢修斯……你在魁地奇世界杯上的举动倒是挺有趣……但如果你把精力花在寻找和帮助你的主人上面，不是更好吗？”

　　“主人，我一直非常留心，”卢修斯?马尔福的声音迅速从兜帽下面传来，“只要有您的任何信号，只要有关于您下落的任何传言，我立刻就会赶到您身边，什么也拦不住我——”

　　“可去年夏天当一名忠实的食死徒把我的标记发射到空中后，你却逃走了。”魂片懒洋洋地说，“是啊，我都知道，卢修斯……你令我失望……我希望你以后更忠诚地为我效力。”

　　“当然，主人，当然……您宽宏大量，谢谢您……”

　　贝琳莎和伏地魔对视了一眼，贝琳莎小声嘟囔着：“看来我应该跟卢修斯叔叔好好聊聊。”“他应召而来才是正确的，”伏地魔捋着小狐狸的毛发说道，“不然‘我’会想尽办法杀了他的。”

　　魂片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马尔福和旁边一人之间的空隙——这空隙够站两个人。

　　“莱斯特兰奇夫妇应该站在这里，”魂片轻声说，“可是他们被活埋在了阿兹卡班。他们是忠诚的。他们宁肯进阿兹卡班也不愿背弃我……当阿兹卡班被攻破之后，莱斯特兰奇夫妇将得到他们梦想不到的奖赏。摄魂怪将加入我们……他们是我们的天然同盟……我们将召回被驱逐的巨人……我将找回我所有忠诚的仆人，重新拥有一批人人畏惧的神奇生物……”

　　“是贝拉婶婶和她的丈夫。”贝琳莎喃喃地说，仰头看着伏地魔，“我们该走了。”

　　“好。”伏地魔抱着小狐狸匆匆走向了远方，啪的一声幻影移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