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时人儿新景观

　太治二十二年平阳县蒋府

　　“老爷，听说这在外游历四年的端王回到京城了。这平日里消息全无，突然间回去不会是有什么大动作了罢。”一个略微带着担忧的男音响起，尚且年幼的脸上却带着一副与年龄不符合的忧愁之色，仿佛是这端王回京便要爆发一场战争似的。

　　在墨香缭绕的书房中，一位身着简单布衣的老人坐在书桌前看着竹筒。虽只是简单布衣，但粗糙的衣物并不能掩盖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虽已年过半百，但在逝去的岁月中丝毫没有将他高大结实的肩膀压垮，整个人往那儿一坐，让人忍不住放轻了语调与他讲话。

　　老人刚毅的脸上却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本是威风凛凛的面容却在时光中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中慢慢老去，却有着与别人不同的精神矍铄。他看着面前年少的小厮，笑着说道：“这端王回京与你何关，山高皇帝远的，真有什么大动作也波及不到我们。”他伸出一双布满茧子的大手摸了摸眼前小厮的脑袋：“再说了这端王已出走四年，这四年间他手中的权利早已被他人蚕食的所剩无几了罢。只是这端王一回京，说不定靖王也要回来了。”

　　他苍老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担忧，随即马上消融下去，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但这眉心的忧愁却是消磨不下去。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户一点一点透露在书桌前的地上，在这春东交替之际，日子却是一天天暖和起来。老人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梧桐树，树叶间投下的点点光点随着风的方向一同摇晃着。他站了起来，早晨起来还未曾用过早饭，加上刚刚在演武场打了一套拳身上还热着，便打算先去用餐。

　　他开口向面前的小厮问道：“金条，明言早上去哪儿了？”名唤金条的稚气小厮回答道：“大少爷今早说是军营里有急事，早饭也没吃就先走了。”闻言老人恍然大悟：“难怪早上没看到他的身影呢，我还道这几日在家闲着无聊懒散了呢。二小姐定是起来了罢，圆儿呢？她在家无事，定是要偷懒的。”

　　金条带着一副稚气的面容歪着头想了想，道：“今早一起来我好像就没看到大小姐。平常的这个时间大小姐也起来了，不是在院子里捉小虫就是在演武场打拳，但今日还未曾见到大小姐的身影。昨日大少爷教了大小姐一套拳，让大小姐今日便学会，大小姐昨日可是累惨了呀，是不是今日趁着大少爷去军营了便偷了个闲。”

　　老人闻言失笑：“这小懒虫定是在她哥不在的时候偷懒了，虽然圆儿从前也是天天锻炼，但每次在她哥手上就撑不过两天。”言毕便抬着大的步子走出了书房，边走边道：“走，随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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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欢揉着微痛的眉心，躺在被窝里装死人。就在刚刚，她在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体里醒来了。刚醒来时仰头看见的是木质的大床，还雕刻着精美的飞虫走兽。头上枕的是硬邦邦的玉枕，身上盖的是有刺绣的被褥，穿的是白色的里衣。她差点要怀疑自己早上还没醒过来，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在时空星河里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体里了。

　　刚开始她还未曾发现，倒是以为这一过来就到被窝里睡觉还真是不错，仔细观察了下却发现着根本不是她的身体。身体比原先的言欢修长了许多，就算躺在那里不动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力量，这副身体的原先持有者定是个常年习武之人，长手长脚，胳膊大腿上都有十分匀称的肌肉，倒是比言欢原先那副身体的素质好了不少。言欢抓狂的挠着一头及腰的长头发，心里充满了疑惑以及焦躁。

　　嘎吱嘎吱，突然言欢房间的门开了，被窗户挡着的阳光瞬间照亮了这一整个古色古香的房间。言欢定睛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只见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床在房间的西南方，一个古代小姐梳妆的桌子放置与厅事之东北角，一张硕大的书桌立在房间正中央，在别的空旷处却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有的放在匣子里头，有些一排排整齐的立在架子上，寒光毕现。就算言欢不懂也能看得出来是好兵器，她汗颜，这像是个姑娘的房间吗。只见一个梳着双鬟簪的小侍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顺手将门关了，手上还端着一个铜制的脸盆，里面放了热水和一条布。一靠近言欢就把手中的脸盆放下，拧干了毛巾上的水就要给言欢擦脸。

　　言欢躲在被窝里装死，假装看不到那个侍女走了进来。只听见那个小侍女一进来就开始数落道：“哎呀我的大小姐，这都什么时辰啦。你看看都外面日上三更啦，您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晚，平常不早起来去演武场打拳了吗。是不是因为今日大少爷上军营了您就偷懒？大少爷可以说他上次教您的那套动作您今日必须学会，还让我盯着您呢。快起来快起来，您要是今日不学会我可是要挨骂的。”

　　言欢躲在被窝里闷声道：“什么动作啊，我不起来。”说罢便将被子裹的更紧了，那小侍女见状也不敢去拉扯言欢身上的被子，只是蹲了下来，在言欢耳边细心劝道：“小姐呀，少爷昨日可是说今日您要是还学不会的话，他可是要罚你的。你昨日没学会，被大少爷罚的您忘记了？”

　　言欢闻言转过身来，顺便借着余光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侍女。这个小侍女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齐眉的刘海盖在一张未曾消下婴儿肥的脸上，胖嘟嘟的脸上带着一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让人忍俊不禁。

　　她边小心翼翼的坐起来，边伸展着手脚。言欢差点没有被手脚的酸痛感疼的倒回去，那个小侍女见状赶紧将她扶了起来，顺便把早就拧好的毛巾盖在言欢的脸上。言欢还没来得及说不呢，那小侍女便已经熟练的给言欢擦起了脸，擦好了一遍又在洗脸盆里过了一道水，准备给言欢擦第二次。言欢脸颊泛红的阻止了小侍女的行为：“不用了...一遍就可以了。”

　　那小侍女听罢也没觉得什么不妥，便把毛巾放回脸盆中，又开始唠叨了：“小姐您看现在都这么晚了，少爷昨日教您的那套拳我看您得抓紧练了，赶紧先起来用了早膳罢。下午少爷可是要回来了，您得快点。”言欢心里毛毛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儿里，楚尘鞅也没个消息。她只能先摸清这个地方，伪装好自己，不能被他人发现自己的不同。

　　言欢下了榻，光脚踩在了地上，准备先去把衣服穿了。一套衣服挂在房间门前木质架子上，这衣服倒是像古代那些襦裙，大红色系虽然俗了点，但穿在身上定是有一番特别的古味。那小侍女见到言欢鞋也不穿的下榻去拿衣服整个人都急了，她匆匆忙忙拿起了一双布鞋蹲下来给言欢穿上，一边扶起言欢的脚一边担忧道：“我的大小姐呀，您怎么又不穿鞋呀。这天还没真正的暖起来，这地上不冰吗，要是冻出个什么好歹来怎么办啊。”言欢挠了挠头，虽然这天还没正式暖起来，但这石板地面也不是特别凉啊，但这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按照小侍女说得去做。

　　那小侍女给言欢穿完鞋后起身去把那件大红色的襦裙拿了过来，她道：“小姐昨日不是嫌这少爷送来的衣物太鲜艳吗，您还让我把这套衣服放在压箱底呢，怎的今日还是要穿？”她拿着那套衣服疑惑的看着言欢，神情中充满了不解。言欢小心翼翼的接着她的话：“既然是少爷送来的，那必定是要穿穿的。”小侍女闻言笑了：“真是难为小姐了，小姐打小便不喜欢这鲜艳的颜色，衣物数过来不就素雅淡色，要是少爷知道您今日穿了他送过来的衣服肯定很高兴。”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浮满了高兴二字，言欢一看也不忍心揭穿她，她只不过是看到了这件衣服放在门口罢了，也不知道别的衣服在何处，就只能先拿起这套衣服了。

　　言欢接过那套大红色的襦裙，入手便是柔软的丝绸，仔细看了看，发现着红色的布料上却是绣满了特别的暗纹，衣领和袖口上有金线的花纹，整套衣服的裙摆处绣着花团锦簇的蔷薇，黄色与白色的蔷薇花与这大红色的裙摆相映生辉，好一件红衣似火又热情的衣裙。

　　她看着这件襦裙，手里却是犯了难。她只是见过啊，但从来没有穿过，这复杂的衣物怎么穿呢。言欢一脸崩溃的看着手上的衣物，还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生怕被那个侍女看出来她的不妥。

　　那侍女倒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她接过言欢手上的衣裙，替言欢展开：“我就知道您不会穿，您平时就是布衣随便的一套就走了，哪儿会穿这种复杂的衣裙呢。”她动作熟练的将衣物一件件分开，拿起最里面那件帮言欢套上：“幸亏我会，不然您都不知这衣物该怎么穿，您要是想穿却穿不上便不穿了，少爷指不定得多伤心呢。”她一件一件帮言欢套上衣裙，忙活了一阵才堪堪将其穿好。言欢复杂的看着这套衣裙，穿上以后她下地走了走，发现这衣裙虽是好看，但伸展也太不顺手了，一看这房间的风格便知道这原身定是个大大咧咧尚武的潇洒女子，肯定是不喜欢这难以伸展的衣裙。

　　小侍女帮言欢穿好衣服后帮言欢梳好头，言欢僵硬的任她摆弄着自己的长发。她心想着小姐往日都是梳男子的发髻，今转性穿了件裙子，便帮小姐梳一个女子的发髻罢。她梳完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言欢，发现自家大小姐并没有什么讨厌神情还破天荒的在小姐的发髻上插了几根首饰。做完后就催促着言欢赶紧出门：“走吧小姐，老爷定是已经在饭厅等着您了，您早上没去打拳肯定让老爷生奇了。”言欢听罢赶紧随着小侍女的牵引出门，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男子的声音：“圆儿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