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喧闹散去尽清凉

次日寅时（凌晨3-5点）的清霜苑，梨落已然梳妆完毕，就等陌紫翎差人过来传话，即可与其进宫面圣谢恩。

梨落一袭水蓝色宫装，裙裾上绣着几株青竹，如瀑青丝微微盘起，头上只斜插着一支梅花碧玉簪，细细的银色流苏缀散在发髻边，此外再无任何发饰。眉眼如黛，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冷意，眉间轻绘着点点红梅，朱唇不点而赤。清冷中不失娇艳，多一分则庸俗，少一分则苍白，恰如其分。

“小姐，都快卯时了，王爷还没差人过来传话，该不会王爷是不打算进宫谢恩吧。”秋月在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往门外瞅一眼，生怕错过了过来传话之人。

“好了，秋月，你这走来走去的，看得我眼睛都要花了，坐下来休息会儿，该来的总会来的，急也急不来。”梨落看着眼前的秋月，无奈的扶额叹道。

“小姐，奴婢这不是替你着急嘛！若是今日小姐没能与王爷一同进宫，怕是不到明日，您不受宠的名声就已传遍洛都。小姐你怎么能一点也不着急呢？”

“秋月，你听我说，就算着急也毫无用处。今天天一亮，尚书府大小姐抢夺亲妹夫婿，替嫁王府的事情就会传遍洛都的大街小巷，哪还有什么名声，就算有，怕也只是臭名昭著。”梨落轻抿一口茶，徐徐说道，仿若话中的当局之人不是自己一般。

梨落心里暗道，这就是泷月的高明之处，一石三鸟，既全了她让自己挡灾之意，还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亲姐横道夺爱的苦命人，同时让王爷对自己心怀愧疚，还能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一石四鸟之计，不可谓不高明啊！

“二小姐怎么能这么狠毒，如若不是小姐你，二小姐怎么可能有现在，明明是小姐你……”

“够了，秋月。”见秋月越说越气愤，嘴上也越发没个把门，梨落不禁高声喝止，生怕她一不留神就把那件事吐个干干净净。

“王妃，您可起身了？”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这次就饶过你了，望你下次莫要再犯了。”见门外还有人在，梨落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只能匆匆的说了一句，就往外走去。

“吱呀”——

门缓缓打开，梨落自门内徐步而来，于朦胧的晨色中，不难看出来者之人的袅娜身姿。

自门开之时起，管家忠伯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着梨落。虽已提前被王爷告知调包一事的来龙去脉，却还是不由的被眼前之人所惊讶到，不俗于二小姐的容貌，相比于二小姐的温婉可人，这大小姐却是多了几分娴静端庄与温文尔雅。

忠伯着实不相信这样清冷的女子能抢夺亲妹夫婿的事儿来，但眼前的事实却是如此，也由不得自己不信。

梨落知道管家一直在打量自己，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是往前走了几步，让管家得以看得更加清楚。

“老奴失礼了！”看见在自己的打量之下，不退反进的梨落，忠伯心中不由感叹这新王妃的心性。直到梨落往前一步，忠叔虽能看得更加清楚，却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敬。

“无妨，这人心中存疑，总是会想弄个清楚，如若不然，恐心中难安。”

“谢过王妃宽恕！王妃，老奴是这府里的管家言忠明，此次前来是奉了王爷的命令。”

“敢问管家，王爷有何吩咐？”梨落大抵知道了管家的来意，无非两种情况，一是进宫，二是王爷独身进宫，自己留在府里。

“王爷让老奴告知王妃，请王妃于寅时三刻前往王府大门等候，与王爷一同进宫觐见。”

“本妃知晓了，有劳管家你跑这一趟了。”

“王妃严重了，这是老奴的本份。”

“本宫已经准备好了，走吧，莫让王爷久等。”

“是，王妃请”管家身体一侧，微微弯腰抬手恭请，动作里无一不在表示着对梨落这个王妃的尊敬。

薄雾霭霭，伴着些许的凉意，本该是酣眠之时，翎王府却已是灯火通明，婢女仆人皆来去匆匆，或洒扫庭院、修剪花草、或归整婚宴来贺明细，或更换府里装饰。满府的红绸与红双囍字已于此时消失殆尽，仿佛昨日的大婚就是笑话一般，始于十里红妆，终于清冷收场。

“那就是新王妃吧，好美啊！”

“美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受宠。”

“就是就是，听说还是相府的大小姐，居然替自己妹妹替嫁到王府，不知羞耻。”

王府花园一隅，几个洒扫庭院的小丫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有赞美的，有鄙夷的，也有辱骂。

殊不知，这些话尽然被梨落一行人听在耳里。

耳边是奴婢们的谈论之语，再环顾王府四周，梨落轻笑出声，似在喟叹。

“小姐……”秋月看着自己小姐发笑，眉头直皱，眼里流露出担忧。

“无事，走吧。”

而一旁的管家则是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新王妃，见其神色未变，心理暗想：幸好这新王妃是个沉得住气，哪里来的婢子，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妄议王府之事。

“王妃恕罪，是老奴管教不周。”

“无碍，嘴长人身上，总归是要说话的，有溢美之词，自然也会有不堪之言。管家整日打理王府内外大小事务，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谢王妃体谅，请王妃先行移步王妃大门，老奴稍后就到。”

梨落闻言，朝管家微微颔首，便带着秋月往王府大门方向而去。

看着王妃与其婢女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人影后。管家才转身往那几个小丫鬟聚集之处走去，面上沉重之色异常。

“管……管……管家恕罪，奴婢该死，请管家绕过奴婢吧！”几个谈论正欢的小丫鬟看着原本走着的管家突然转身，往自己方向越走越近，几人皆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言语犯下的大错，连连惊恐的跪下认罪。

“来人，将这几人发卖至浣花楼，翎王府不留妄议主家之人。”

管家话落，便悄然出现了几个黑衣打扮之人将几人带走了。面色凌厉，浑身尽是煞气，一看便知是平日隐匿在王府的暗卫。

“求管家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几个小丫鬟听到要被发卖至浣花楼，哭泣连连，猛地向管家磕头求情。

管家全然不理会丫鬟们的求情，所谓祸从口出，她们在开口的那刻就该明白的道理。

而此时的梨落不知道，管家在处理完这桩事后，又转身前往王府前厅，召集了王府内所有人都训斥了一番，重新拟订了一些规矩，但凡触犯者，重则杖毙，轻则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至此，王府内之人更加谨言慎行，见到新王妃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敢再有半分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