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牍拽着岳牒的衣领,一路磕磕绊绊地把岳牒拽到巷子里。
岳牍很重地喘气,把岳牒按在墙上,“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我以前忍你,不代表我没有脾气,你现在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别生气嘛,哥,咱俩是兄弟,你干嘛跟我动手啊!”岳牒不以为意,面上甚至带着一点笑。
“你少在这里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怨恨我就能为所欲为吗?我就不恨你吗?!”岳牍并不想承认这就是他的兄弟。
“哥,我恨你,我能不择手段地恶心你,所以我快活。你恨我,但是你不屑于抛弃你自己的底线,所以你只能忍着。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不得不说,有时候没心没肺,其实过得更舒服自在,你说呢?”
“所以呢?你想我跟你硬碰硬?你想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别想了岳牒,你太幼稚了。”
岳牒默默地握紧拳头,他最不能忍受别人说他幼稚,不能忍受别人比较他和他哥,不能忍受他哥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儿。
他永远要比岳牍强,永远要赢过岳牍。
他不比他哥差。
“岳牒,你别太过分。咱俩没什么情分可言,就算你每次开口都叫我一声哥,你知道我不认你,你也没认过我。我的生活你以前搅得已经够乱了,这是我的新开始,你别想再故技重施了。”
岳牍松开揪着岳牒领子的手,走出了巷子。
到胡同口的时候,岳牍停了停,但是终究没有回头再跟岳牒说话。
岳牒就这样看着岳牍,从黑暗里一点一点走到光明里。
他不允许。
凭什么岳牍能找到救命稻草,凭什么岳牍能重新找到回归光明的机会?
他和岳牍,他们两个人,谁也别想走出黑暗。
林意欢?
有的是时间了解你。
岳牍走地看起来很果断,可是他心里全是焦虑不安。
岳牒确实是个定时炸弹,而且还是有狗皮膏药属性的那一种。
岳牍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弟弟。
他仔细想了想,这根本不是他造的孽,是他爸,是岳海国。
岳牍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浑身难受夹杂着恶心。
忍让不是办法,所有的忍让都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软弱。不论忍让的原因是什么,都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岳牍和岳牍的母亲,总是这样忍让着,于是只能看到岳牒得寸进尺。
岳牍的想法在猛然之间发生了转变,他无数次压下的怒火终于忍不住想爆发。
既然事情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他不面对别人?为什么是他偏离了生活的正常轨道?为什么是他要忍受别人在自己的生活里安排各种各样不和谐的插曲?
岳牍受够了。
是谁的错,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如果岳牒还准备有什么小把戏,他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岳牍的有点在于,他相信自己选择的就是对的。他相信自己的道德原则,相信并以此为基础做出的判断。
岳牍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有什么错,错的是躲在门后偷听的岳牒,错的是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岳牒,错的是将这件事渲染得无比肮脏的岳牒。
错的是认为同性恋是病态的父亲,错的是把他当成异类的同学,错的是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回头是岸”的老师。
他没有病,只不过和普通人不一样而已。
他的记忆兜兜转转,最后一直停留在他对父亲出柜的那一天。
他自己跑去父亲当时自己住的公寓,歇斯底里地要岳海国跟母亲离婚。
岳海国气得脸上铁青,“我跟你妈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小屁孩儿来管!我是你老子,你怎么敢跟我大呼小叫!?”
“怎么?四十几岁就开始倚老卖老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够恶心人了!你是我老子?你以为我想啊?我巴不得你不是!”
岳海国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可是哪有当老子的给当儿子的低头的?他要那一份父系的权威,要那一点父亲的面子,他举起右手就甩在岳牍脸上,很用力的一下,他的手掌都有一些发麻。
岳牍捂着自己的脸,看岳海国的眼神更加厌恶,“你不离婚不就是贪图我妈和我给你带来的风光吗?我告诉你,你净身出户,别想要我妈一分钱!还有,我不是你引以为傲的儿子了,我告诉你,我是同性恋!这样够了吗?我从现在开始就是你人生的污点!你是不是很恶心我?你终于知道什么是恶心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你就让他,继续满足你的虚荣心吧!”
岳海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同样,躲在书房门后的岳牒,也不敢相信。
“岳海国,你别给脸不要脸了。十几年前你的安逸日子就该结束了,你是怎么铁了心骗我和我妈十几年的?你和那个女的,连同你那个儿子,都让我恶心。”
岳牍甩上门走出公寓了。
岳海国在客厅气急败坏地摔东西的同时,岳牒在门后抹了抹眼泪,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那一年是岳牍的初二。
那一年,他第一次知道父亲十几年前就出轨了,第一次知道他自己居然有一个,只比自己小三个月的异母弟弟。
而且那个令他浑身抗拒的存在,有着一个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俩的关系的名字。
岳牍,岳牒!
他每次一想到岳海国做的这些事情,他就怎么样也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一边享受着自己和母亲带来的荣誉而不肯放弃,一边有在暗地里享受着男人自以为是的权威和不可抗拒的力量。
对于岳牍来说,前十几年对于所谓的满怀着虚荣心而非父爱的岳海国,现在更值得被给予“恨”这种感情。
他替自己恨,也替母亲恨。
他一想到母亲这样优秀而骄傲的女性,被岳海国这种烂人纠缠和欺骗,他就恨。
恨这种,借着别人的力量窥见一丝光明,然后心安理得地回赠一些黑暗的人渣。
岳海国的算计,只考虑他自己一个人。
岳牍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岳牍的母亲也不在;岳牒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岳牒的母亲也不在。
岳海国一个烂人,能拖下水的是四个人。
岳海国这样的人不会想,有的人拼尽全力,也没有把别人救上岸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