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

却说恰逢单镇十六年一次的镇长换届选举，镇上公民及来往商贸久居人员对此特别重视，因为选举结果对镇上的人员关系密切。

　　齐甦二人到达镇中心广场时，早已人山人海（纸山纸海）。二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找了个有利的地方立定。

　　今日是选举前候选人公开辩论环节，即候选镇长对其执政理念的宣传及对镇子未来的蓝图规划。由于单镇选举法规定：公开辩论后需立即进行投票、计票、公布。因此单镇镇长候选人在公开辩论上倾注大量功夫，以求“胜者全得”。

　　台上早坐着两位候选人，齐甦望上一看：台上左侧坐着一位油画纸片人，人像雍容华贵，色彩鲜艳，座前写着“阿水”二字，此人名叫阿水。台上右侧坐着的一位是近些年镇上几乎销声匿迹的“以形写神”，介于一种“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神秘图案人，座前写着“阿九”二字，此候选人名叫阿九。

　　单镇上的人名多单字，都姓阿。其余地界来往此地长居者，也入乡随俗，取名阿某。

　　辩论的话题就是镇上的核心问题：就降低甚至取消清单治理镇子的可行性。

　　阿水为前任镇长的侄子，自然持反对以任何形式降低或取消清单治镇的观念，甚至强调加大清单治镇力度。

　　前面说道阿九这类“以形写神”，介于一种“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神秘图案人几乎销声匿迹，却是为何？原来自从镇子实施清单治镇以来，因对此政治思维的思想意识观不一致，导致社会矛盾激化。神秘图案人为避免介入矛盾，几乎过着深居简出，大隐隐于市的生活。由于这种清单治镇的管理方式愈演愈烈，对镇子的发展已形成制约之势。神秘图案人自然不希望往日繁华的镇子陷入危机，联合商议后派阿九参加选举，试图力挽狂澜，整民于水火之中。

　　“安静！安静！安静！各位选举人及被选举人安静！”台上主持人喊道。

　　广场上渐渐的静了下来。

　　“我镇十六年一度的镇长换届选举，现在即将开始。现在先由我简单介绍一下两位候选人！”主持人顿了一下，右手指着自己左侧的候选人继续道，“这位年轻有为的候选人叫阿水，是我们前任镇长的侄子，我镇在前任镇长的治理下，镇子欣欣向荣，各项生产工作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我镇公民的生活条件大幅度跃升……”

　　没等主持人谄媚完，现场出来极小的一片嘘声，“够了，下一个……”

　　主持人全然不理，继续吹嘘前任镇长及阿水。阿水也似乎毫不受现场微乎其微的嘘声影响，他洋洋自得地享受着主持人的花式吹捧。

　　齐甦听完主持人关于阿水那臭婆娘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介绍，昏昏沉沉，哈欠连连，但他惊奇地发现现场仍不断地传来欢呼应和声。

　　及至介绍阿九时，主持人以一句“左手边候选人阿九，议题正反候选人！”轻轻带过。

　　起先主持人对阿水大书特书时，齐甦便朝阿方做出不解的神情，但阿方并无反应。

　　待到主持人一笔带过介绍阿九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阿方反问，“你指什么？”

　　“为什么主持人对台上阿九的介绍仅仅一句话了事，而对阿水却不吝赞美之词，大书特书？据我所知，你们大多数人对繁杂的清单多有不满，目前就现场的表现来看，阿水的支持者却高于阿九？难道就因为阿水是前任镇长的侄子？你们镇子的特权主义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你毕竟初来我镇，对我方风土人情可能并无知晓。清单治理弊端虽多，我方人虽有不满之情，但也关乎我方人的生存问题。”阿方严肃道。

　　“生存问题？”齐甦疑问更深了。

　　“是的，事关生存！”阿方指了指自身，问道“你看我们和那些清单有何共通和区别？”

　　齐甦细细一想，“都是纸，但你们有着和我们几乎无异的生命活动，清单却没有生命？是这样吗？”

　　“是的，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并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说起这事，那确实就与你们三维人密不可分。

　　大约千百年前，我方来了一位隐流界内的术士，那术士须发皆白，一席白袍，极具神通。此术士来我方后便开始了传道。

　　忽一日，我镇一名顽童戏耍，自悬崖跌落，浑身皱伤，奄奄一息之际，那术士二话不说，抱起孩童移至其住所施救。不一日，孩童死而复生，身上并无一处皱伤，宛若新生一般。人们问起时，孩童但记得术士用了点水和一种温度极高的设备，至于其他细节顽童并无印象。

　　我方仍有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便从死囚中找来一名已受刑的罪犯，交于那术士，结果那术士又不到一日救活了罪犯。此等术士，实在是我方千百年不见的神人，我方人员至此便奉此人为神。

　　自那以后，众人对此术士言听计从。一日，术士取来一张纸，对折了七次后停止动作，并对着东方朝拜一番后狂笑不止。围观者不知其深意，就问那术士，为何如此？术士一言不发，拿过几张纸给现场的围观者，让围观者对折，围观者们接过纸后便按照术士的指示开始行动，但几乎没有人能够对折超过七次。

　　那术士见状，突然掩面大哭。围观者更是万分不解，其中一人上前问道,“大师，你今日忽然狂笑不止，忽然掩面痛哭，此是何意？”

　　大师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来此间，本是带着一个极大的愿望，那就是让你们免遭轮回，长生不死。但我今日发现此事非我想的那么简单，除非……

　　众人拉长耳朵等着大师说出下句，大师长叹一声，欲言又止，但摇摇头。

　　围观者中有一德高望重的老者，知晓大师有难言之隐，便开诚布公道，“大师，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我等民众但有对我等好的，都会真诚接受。如有不好，我等也会保留。大师只管开诚布公，我等听着。”

　　那大师一副忧伤，“今日我发现，你等手中的纸，都不能对折超过七次，这是天意。倘若哪天你等都获得长生不死之权，那么小镇的人口便会无限增长，直至小镇资源难以承载你等生存。”

　　“因此，我痛下决心，建议你们：不论任何一个家族，人口必须严格控制在七代以内。适者生存，最新的一代可以更替最旧的一代。旧的一代自行自焚，或者有家族成员协助进行”

　　单镇人口繁衍主要靠上一代纸片人在一种白纸上简单绘图，这种白纸与单镇上其他的纸完全不同，绘图裁剪后新生儿便诞生了。至于第一代纸片人从何而来并无人知道，众人只听过一个传说，那就是纸片人是三维人的杰作。起先不过是三维人的玩具，因长期与三维人接触，获得了三维人的思绪后诞生了第一代纸片人，第一代纸片人便如法复制，从而创造了这个稀奇物种。

　　我镇全民经过数日的商讨，最终一致支持此建议。不过为避免因新旧换代导致的悲欢离合，我镇基本每个家族在繁衍至七代后基本都放弃新增家族成员。

　　由于这种情形的出现，镇上的纸的数量可观。因为造人的这种纸可以经过我镇三维人组建的科研机构转为其他非生命体的纸，至于怎么转变我们普通人员基本不知道，这严格受到保密。但我们清楚，其余的纸是绝对没法变成我们这种纸。

　　后来着大师又教会我们诸多防火防水，延年益寿秘诀。镇民对大师对崇拜与日俱增。

　　但不到三年时间，大师的身体状况突然下降，众人也不知是何原因，有传言大师是受了诅咒，这种跨界生存会降低其法术和生命。

　　大师不得不离开我镇回去医治，离开前特意召唤我镇上几个能力优异者一同前往学习三维人的先进知识。

　　因此后来才有了我镇上这种清单治镇的传统”

　　阿方说完望了望台上两位候选人，笑道，此次选举不过就是个走场子，最终上位者还是阿水。

　　齐甦默不作声，又将目光投向台上，此刻到了辩论时间。

　　主持人又简单介绍了辩论、投票等流程及注意事项，候选开启了辩论。

　　阿九针对单镇持续已久的清单治镇问题展开分析，认为清单治镇限制了小镇的发展。主要如下：

　　繁琐重复的清单任务，影响了小镇的科研生产工作。科研生产者每进行一项任务都要通过重重报表，重重审查，毕竟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这些人每天花在形形色色的清单任务的时间总是大于实际研究工作，导致近些年小镇呈现出一股夕阳气息。

　　清单任务固化了大多数教育者与被教育者的思想。由于清单任务基本都是一套模板，这种填鸭式的教育模式已经让小镇人民长期裹足不前，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清单任务破坏了小镇公民日常生活便捷。很多不必要的填报任务制约着小镇的发展进度，就好比出行，坐个车也能被问出个祖宗十八代。

　　阿九说完，现场响起零星的支援声。

　　阿水立即反对，认为这是好几任镇长在实践中总结的一套具有自己镇子特色的管理模式，不能说改就改。其次，这种管理模式对小镇具有深远意义，因为清单治镇其实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小镇的就业压力，让更多人从事了这些“体面”的工作。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这个是从三维人处学来的宝贵经验，不能放弃。

　　阿九反驳道，既然是从三维人处学来的，那我们问问三维人这种模式的意义。

　　说罢阿九目光扫向了齐甦，请求齐甦上台发表意见。

　　齐甦想到自己所在世界的种种，便欣然而上。

　　“我个人是认可阿九先生的观点的……”话音未落，现场立即一阵骚动。

　　阿水咽了口水，擦了擦汗，紧张而愤恨地看着齐甦。

　　“无效的，无限的清单填报在我们那边也是被人所诟病，并且限制的，正如阿九先生所说的那三种情况，对发展极为不利。我们三维人早就对一切的繁文缛节进行了改革，像你们这种清单治镇，早就不存在了。”齐甦说完大步走下台。

　　现场又引起一阵骚动。

　　阿方朝齐甦吐了吐舌头，转过头陷入沉思，难道他真的不是老者派来的？

　　阿九和阿水继续辩论，最后俩人势均力敌。虽然齐甦上台的言论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但是阿水毕竟是多年混迹于“政坛”的老政客，他依靠着花言巧语，立即又扳回了局面。

　　最终到了选票环节，齐甦也获得一张选票，他呆看着阿方。

　　阿方解释道，单镇的选举只要是选举当日到达选举地点的人都会获得选票机会，选票是实名制，因此他建议齐甦投阿水，这样可以避免一系列的麻烦。

　　齐甦没有听阿方的建议，他投了阿九一票。

　　选票结果出炉了，阿水以九千九百六十六比三十五的票数完胜阿九。

　　阿九等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齐甦百思不得其解，叹着气和阿方离开了，回程途中，阿方待齐甦态度变得冷冷地，不似先前热情。

　　回到住所，齐甦吃了点茶饭，自己打了点水，洗漱完毕便睡了。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地方说不尽的酸臭，廊外透入几丝光线，一群纸犬来来回回巡逻者……

　　齐甦照着光线意识自己正处在一个牢房里，他正想大声呼喊，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段对话。

　　正是这段对话，引出了后面许多故事，齐甦也在这趟旅途中收获了隐流界第一份珍贵的友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