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洁净的黑色帷幕上隐隐泛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少了许多行人,竟有些清冷的意味。
店里收拾的差不多了,赵安望向独自一人喝酒的滕灼皱了皱眉,招呼其他人先离开,自己走了过去。
滕灼脚边堆满了酒瓶,分毫不变的脸色根本看不出喝醉的异样,一口饮尽半罐啤酒滕灼攥紧酒罐,罐身在高压下变了形状,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在罐身挤压出的锋利一角下又加深了伤痕,血注蔓延开来。
滕灼木着脸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赵安一把将他手里浸着血的酒罐夺了下来,阻止了他的再次施虐:“老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先是和客人闹不愉快,后来更是冲动到摔酒瓶?这哪是你平时会做的事啊?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都很担心你……”
耳边的关心像是击破最后一道防线的利刃,穿过坚硬的壁垒后是柔软的心房。
滕灼捂着脸掌心的鲜血似乎将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屏障,灼热的温度让原本干涸的眼眶湿润了起来,沉默了许久赵安才隐约听到了句疲惫的话语。
“安子,我好累啊……”
喜欢多年的人突然变成现在陌生的模样,如果不是遇到沈祈深他心里的孟放大概还是从前那个自以为美好的他。
他原本对应该视为情敌的沈祈深抱有抵触心理,可沈祈深如今的遭遇几乎都是孟放所赐,施暴、抛弃、出轨,种种原本他以为不会和孟放联系的词语都和他有了关系,前后得巨大落差让滕灼心里难受得紧。
人,怎么就这么变了呢……
今晚的事赵安不在旁边听得不清,可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老板大概是和朋友决裂了吧,所以这么难受……
赵安抿着唇想了很久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老板,人生在世,有很多意料之外,我们过去遇到的人遇到的事或许在当时给了你某些触动,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人或事,人都是会变的,与其哀叹过去不如把握当下展望未来,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寂静的室内隐隐流动着低沉的氛围,长久的静默在安静的空间内无限延长。
滕灼深吸口气随意呼啦了两下脸,睁着通红的眼眶打起精神:“你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么脆弱!”
见他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赵安不由得松了口气,重新开了瓶啤酒和他碰起了杯:“这就对了!来,干一杯!”
“来!”
酒瓶相撞的清脆声响宛如坠落池塘打破平静的那滴雨水,一切都在朝着人们意料之外发展。
一阵寒气袭来,沈祈深拢了拢衣服,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的抚向厚重衣服下遮挡的小腹。
清晨的蔬菜不仅多而且新鲜,为了能用更优惠的价格买到更合适的菜,沈祈深特地起了个大早慢悠悠的走到离家很远相对偏远的菜场。
“大娘这个怎么卖的?”沈祈深看到了些鸡蛋。
正在摆摊的大妈忙的来不及招呼,随口说出了价格:“四块二一斤,不还价啊!”
沈祈深皱了皱眉,摸了摸小腹,网上说多吃鸡蛋对孩子好,他虽然没钱,但也不想亏待了孩子。
“那你帮我称点吧,再便宜一点行吗?”
大妈放下手里的菜,直起腰挑眉看着沈祈深:“一个大小伙子买个菜还讨价还价的,好吧好吧,给你便宜点。”
沈祈深点头道了谢,刚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句:“看着长得不错,怎么是个瘸子!”
沈祈深神色不变攥紧袋子径直离开。
自从自己的存款都给了滕灼后,他现在只能紧着手里还剩下的一些散钱过日子,恨不得一个子掰成两半花。
长时间的走动让体弱的沈祈深有些难受,脸色白的吓人,幸亏是来赶早市菜场人不是很多。
清晨的火锅店少了些浓烈的热辣气息,滕灼坐在店门口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烟漫不经心的抽着,俨然一副门卫大爷的模样。
自从上次和赵安聊过后滕灼想了一夜,也是时候把关于孟放的这段感情沉在心底上锁,虽说难受可终究要忘记,开始新的生活,何况还有意外的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沈祈深。
沈祈深……
这个本不应该和他有任何交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让滕灼很是措手不及,在了解他的近况后更是多了些疼惜。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决心留下这个孩子,但是每每看到沈祈深在望向肚腹时露出的柔和目光时,滕灼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有被触动。
沈祈深真的是个很坚强的人,值得被好好对待,至少他这么想,更想这么做。
想起自己那天在医院差点吻了沈祈深的事,滕灼就脸颊发烫,怎么当时就鬼迷心窍了呢!不过转念心里却又升起些遗憾后悔,要是当时真的亲下去会怎么样……
滕灼眯着眼,吐出的烟圈在盘旋着升上天空后化作白烟散去。
他的悠闲惹得忙前忙后的赵安十分不爽,从店里探出脖子朝他抱怨着:“老板啊,我的大爷!您还真是闲的厉害,你有空去看看后厨怎么样了,我这一边对账一边还得忙着卸货,迟早得累死在这里!”
滕灼回过神灭了烟提前结束了自己的老年生活,笑的格外灿烂:“帮你帮你!”
路过前台的时候赵安正在记账对账忙得不可开交,滕灼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停下脚步趴在柜台上:“哎,安子,你这忙得很吗?”
赵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你说呢?”
滕灼大手一拍颇有几分兴奋:“得!我给你找个得力的帮手去!”
赵安狐疑的看着他:“帮手?您老人家只要不找个帮倒忙的就行。”
滕灼拍着他的肩膀宽慰着:“放心放心,这个人绝对靠谱,就是……”
他突然停住的话让赵安心里一颤:“咋的?”
“就是他……情况有点特殊,算了,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还两说呢!”滕灼插着手大摇大摆的出了门,身后的赵安一头雾水,再次感慨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不着调的老板卖命。
厚重的乌云下隐藏着滚滚的雷声,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滕灼不喜欢雨天,算得上格外厌烦,可想起自己将要见到的人,原本阴沉的心底竟多了些莫名雀跃,一路哼着歌启动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