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嫡子平安 皇后出殡

是谁?

　　到底是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害的她白白等陛下那么久，对皇上还心心不平。

　　不行!

　　看来，乾清宫又要清一清了，有些人不能留了。

　　这边想着，苑玉心里有了些许打算，又见皇上还盯着自己，就微微笑着开了口。

　　“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里明白，布冯氏的身子比臣妾还笨重，不也是来了，”苑玉指了指一直站在角落的布冯，“臣妾若仗着这点儿的月份，违了后宫的规矩，莫说是皇上厌了臣妾，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臣妾也躲不过这个罚。”

　　顺着苑玉指的方向，华烨看了过去，果然，布冯氏布冯挺着大肚子，不时的拿帕子给自己擦汗，而旁边的李贵人布冯因为站不稳，倚在了宫女身上……

　　倒是林妃雪晴，趁着吩咐宫女去准备点心的机会，走到了贵人可多氏紫琴身边。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多妃嫔立在一边，静静的等候，这就是规矩。

　　“你辛苦了。”华烨收回了视线，又拍了拍苑玉的手，才转身对小平子低声吩咐了些许事情。

　　不一会儿，就有乾坤宫的宫女出面，一一请了妃嫔去偏殿歇息等候，布冯离开之前，感激的看了苑玉一眼。

　　她的确快撑不住了，毕竟她临盆的日子也快了

　　雪晴端了点心来，笑着看了占了她的位置，离皇上更近的苑玉一眼，坐在了凉榻小桌的另一边。

　　刚刚安排嫔妃去歇息的宫女走到了皇上三人跟前跪下，明显心急了不少。

　　这宫女名叫小诺，是去年内务府选秀进宫服侍主子们的，因为面容姣好，又聪明伶俐，被送来乾安宫服侍皇后娘娘。

　　“皇上，刚刚接生嬷嬷传出话来，娘娘心力不足，让太医们配了人参送进去，王太医说太医院的人参年份小，让奴婢来求皇上。”

　　“小平子，去朕的库房……”华烨一听，急着站了起来，吩咐小平子去乾元宫取人参。

　　“不用去了。”门外一声沉稳的声音传来，惊的殿内人都站了起来。

　　太皇太后布木布泰扶着苏九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宫女捧着方盒。

　　“天色这么晚了，皇祖母怎么来了？”华烨迎了上去，与苏九儿一人一边扶住了太皇太后。

　　“臣妾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雪晴与苑玉跟在华烨身后，给太皇太后行了礼。

　　“林妃和懿妃也在啊？”太皇太后随意的扫了雪晴和苑玉一眼，“都起来吧，懿妃也要注意一下身子。”

　　“多谢太皇太后。”

　　“这是哀家库房里的一株千年人参，”太皇太后打开宫女手中的方盒，亲自取出了人参，“皇上拿去给太医吧。”

　　“多谢皇祖母，”华烨看到那人参，眼睛都亮了，接过人参连忙递给身边的小诺，“小诺，快将人参送给太医，告诉太医和接生嬷嬷，皇后平安诞下子嗣，朕全部都赏！”

　　“是，奴婢这就去。”小诺连着向太皇太后和皇上磕了头，迅速爬了起来，往皇后生产的厢房赶去。

　　皇后娘娘有救了！

　　“皇祖母，快子时了，您还是回去歇息吧，朕在这里守着。”看了沙漏，华烨担心太皇太后的身子。

　　“是啊，娘娘，有皇上的福气庇佑，皇后娘娘一定会平安诞下嫡子的，咱们回去吧。”苏九儿也劝道。

　　“好吧，哀家先回去，有什么事，着人去慈宁宫传话。”太皇太后深知自己的身子，也就没有留下。“太皇太后，”苑玉走近，给太皇太后福了身子，“让臣妾送太皇太后回宫吧。”

　　“不用了，”太皇太后摆了摆手，“你们在这里伺候好皇上就行了，待会儿服侍皇上睡一会，明日还有早朝呢，哀家有苏九儿陪着就行了。”

　　“是，太皇太后说的是，是臣妾想漏了。”苑玉尴尬的笑了笑。

　　出了乾坤宫，太皇太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哀家都来了，那边还没来过吗？”

　　“娘娘，那边前几日就身子不大好，今儿其其格倒是往乾坤宫跑了几趟。

　　苏九儿忍不住为乾寿宫的太后说了两句，“奴婢想着，她也是有心无力吧。”

　　“算了，有心也好，没心也罢，如今也没那个人和她平起平坐了，她受的苦也够多了，哀家也不想计较了，”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叹气道，“皇上大了，但愿皇后今儿平安生下嫡子，哀家就不担心了。”

　　“娘娘放心，皇上定不会走先帝那条路的，皇上和皇后也伉俪情深，不是别的妃嫔能比的了的。”苏九儿知道太皇太后心里的担忧，安慰道，“再说，如今主位娘娘里，林妃娘娘和懿妃娘娘也是以皇后为尊，断不会出现紫妃和张……”

　　苏九儿的话没说完，太皇太后也是明白的，毕竟那女人如今也尊贵了，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对华烨，哀家放心，他不会做出福临那些错事，只是华烨子嗣艰难，哀家心里难过啊，”想着，太皇太后眼睛里闪着泪光，“先后有后妃为皇上生了十个孩子，如今却只保清并两个丫头活着，你让哀家如何放心？哀家老了，哀家真的不知道还能陪玄烨多久，乌尤她毕竟不是华烨的亲额娘。”

　　“皇上还年轻，皇后今儿就要为皇上生下嫡子了，那布冯也快临盆了，就是正妃里，懿妃不是也有孕两月了？林妃颇受恩宠，想必过不了多久也会怀上龙嗣的。娘娘还不老，会慢慢看到皇上子孙满堂的。”

　　“不老吗？”太皇太后抬手摸了摸鬓角，“这几日哀家都看到白发了。”

　　“娘娘。”苏九儿说不出话来了，即使再保养得宜，太皇太后如今也六十二岁了，鬓角的白发已经遮不住了。

　　“好了，苏九儿你也不年轻了，你比哀家还长一岁呢，”太皇太后看着苏九儿，心中感慨万千，“哀家把你留在身边，倒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了。”

　　“娘娘别说这些话，”苏九儿摇了摇头，“是奴婢自己愿意留下的，奴婢要是走了，谁陪娘娘你呢？”

　　“老了，老了，除了你，哀家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了。”太皇太后念叨着，慢慢的往前走，“咱们姐两就慢慢走回去吧，让抬舆的跟在后面吧，再不走走，这腿就不灵活了。”

　　苏九儿也不劝她，扶着她，两人慢慢一起走着。再说坤宁宫。

　　过了子时，华烨在雪晴和苑玉的劝说下，终于去偏殿躺下了，可是也是睡的不安。

　　梦里，他慢慢的老去，总是有个少年叫他阿玛，两人也总是争吵不休。

　　“阿玛，你年纪大了，该退位了，儿臣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孽子！”

　　“阿玛！快退下来吧！”

　　“孽障！”

　　“孽子！早知道如此，朕当初就该掐死你！也好留你母亲一命！”

　　“哼，儿臣能活下来，当真命大，如今，皇阿玛的命可是在儿臣手里的！”

　　你……

华烨从梦里惊醒，摸了摸额头，已是冷汗直冒。

　　“皇上，”小平子见华烨醒来，连忙上前扶起华烨，“皇上醒了。”

　　“什么时辰了？”华烨下了床，随口一问，还以为自己只歇了一会儿。

　　“快卯时了。”卯时三刻是上朝的时间。

　　“卯时了？”抬脚让小平子给穿靴子的华烨愣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吗？皇后怎么样了，生了吗？”

　　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了，皇后难道还没有生下来吗？

　　“还……还没有。”小平子手一顿，然后又继续为华烨穿了靴子，厢房里传出来的消息并不好，可是却不敢打扰皇上的。

　　“朕去看看皇后。”华烨抬了脚就出了偏殿，往皇后生产的厢房走去。

　　雪晴和苑玉是歇在厢房边上的一个房间里的，听到宫女传皇上起来了，就连忙起来。苑玉慢了一步，出来的时候，就见雪晴拦在了皇上跟前，不让皇上进去。

　　“皇上放心，”雪晴当然不让皇上进产房的，“有皇上的庇佑，皇后娘娘一定母子平安的。”

　　“朕如何放心？这都六个时辰了，”华烨心里万分着急，“这些太医和嬷嬷都是做什么的！”

　　“皇上，女人生孩子都是急不得的，当初臣妾的额娘生臣妾的时候可是疼了整整三天三夜呢，臣妾和额娘不都好好的吗？”雪晴安慰道，“臣妾听老一辈的说，受苦生下来的孩子，有福。臣妾瞧着就不假，臣妾能服侍皇上，可就是最大的福气。”

　　雪晴的安慰，让华烨脸色缓了下来，才记起，好像兰琴每次生产都是要疼一天多的，也是自己太心急了。

　　唉，兰琴为自己生了三子一女，只一女活着，三子都去了，那荣常在的位份，还是怀承瑞的时候进的，这些年也就今年才给她进了位份，过几日，得好好补偿她。

　　“小诺，”华烨眼尖，看到了守在厢房门口的小诺，喊了一声，“告诉太医院，但凡宫里有的药物，哪怕天山雪莲，只要皇后需要，都可以取来用上。”

　　“是，奴婢这就告诉太医。”小诺先是一愣，连忙反应过来应了。

　　那天山雪莲的珍贵，宫里无人不知，皇上能舍得给皇后用，也能证明皇上对皇后的重视，若是皇后和肚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估计……

　　苑玉就远远看着皇上将天山雪莲送给皇后，没有近前，她摸着还没有起来的肚子，她突然很想知道，若是她和孩子有什么不测，皇上会不会像对皇后一样，紧张她一下？

　　在雪晴的劝说下，皇上带着小平子去了乾元宫上朝。

　　可无论雪晴怎么劝，苑玉都留了下来，她很想看看，皇上对皇后的好，还有哪些……

　　巳时，早朝散去后，华烨留了几个大臣下来，讨论三番被撤之后引起的后果。

　　“尚可喜倒是可信，就怕尚之信与吴三桂私下有来往，那么尚可喜也就没那么……”华烨看着索尔太和纳兰容若等人说道。

　　可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嘈杂，还没等人皱眉，就见小平子走了进来。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为皇上诞下嫡子了！”华烨还没反应过来，殿中的几个大臣就跪了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事稍后再议，朕先去乾坤宫。”反应过来的华烨，也顾不得叫大臣们起来，直接往外走去。

　　在承祜离开之后，他和皇后是千念万盼，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如今皇后为他又一次诞下了嫡子。他怎么能不高兴呢？他多想快快抱一抱皇后啊，谢谢她的辛苦，谢谢她的成全。

　　还没进到正殿，就见小诺从屋里跌跌爬爬的走了出来，看到皇上便普通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皇后娘娘她……皇后娘娘她血崩了。”

　　华烨一听，只觉得心里一沉，有一种无法抓住浮木的害怕。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传太医，让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过来！”

　　华烨愣在原地的时候，从后来传出了有几分急切的声音。

　　“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医都在里面，太医说……”小诺向着太后磕了头，话却不敢说完整。

　　“太医说什么？”华烨听到小诺的话，爆发起来，上前拎住小诺的衣领，“朕不是让太医好好看着皇后的吗？怎么会血崩。”

　　“皇上，皇上，奴婢也不清楚啊，皇上还是快去见皇后最后一面吧。”小诺满脸已经是泪水，只能不停的摇头。

　　华烨甩开小诺，向皇后所在殿中跑去。

　　产房里，刚诞下嫡子没多久的皇后此刻正虚弱的躺在床上，身下源源不断的血海湿了满床。

　　当真正面临死亡的这一刻，她没有了慌乱，只有平静。

　　她贵为大清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也甚得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夸赞……若说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陪着孩子长大了。

　　仿佛没有看见屋内为她而忙碌的所有人的，皇后看向那个发出哭声的包被，她的孩子。

　　皇后的幼殇，让她和皇上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而期盼已久才得来了这个孩子。

　　老天爷，我愿意早日入轮回，只愿能用这一命，换来孩子的长寿。

　　这一次没有人去拦华烨，华烨进了产房，可是看到里面的情景，再看到自己的皇后如此平静的等待死亡，心中悲恸难安。

　　“朕的皇后啊……皇后啊，……”玄烨坐在皇后的塌上，不顾那满床的血污。

　　他只能不停的换着她的名字，来掩盖他的无能无力，兰芳会恨他的吧，应该恨死他了。

　　“皇上，我不恨。”兰芳抬起手，覆在华烨的脸上，此刻她不要再自称臣妾了，在最后的时间里，她只想做他的妻子，“皇上，你给孩子起名字了没有？”

　　“兰芳，朕……”

　　“皇上，我已经给他想好了名字，就叫他平安吧，皇上觉得可行？”

　　“平安？平安？”华烨念叨着这个名字，强忍住的泪水终究落下。

　　平安！平安！是因为前几个都没平安出生的孩子吗？所以，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长大！

　　兰芳，是朕对不起你！

　　“兰芳，你别离开朕好不好，你不能丢下朕一个人。”

　　“皇上，我没有离开，”兰芳轻轻的拭掉玄烨的眼泪，“我永远在皇上的心里，陪着皇上，陪着保成。而且，我会为皇上祈祷，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比我还懂皇上的温柔女子，陪着皇上慢慢变老。”

　　“朕不要别人，朕只要你别离开。”华烨不停的摇头，握住兰芳的右手，攥的更紧。

　　“可是皇上，我累了……”

　　康熙十六年，六月初三，皇后里氏兰芳于乾坤宫生下嫡子平安，不多时，宾天于乾坤宫，享年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