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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医院的白色大理石外墙也漫上像蛋糕裱花的一圈升华深色。
身边一辆自行车的车轮捻开波纹,可波纹又无端被雨缝合,沈歇手里捧着一束向阳花,是唐晓翼喜欢的。
向阳花用旧报纸层层包扎,系上透明丝带,花瓣间簇拥着一张小小的纸片。
他不知道纸片上应该写什么,在花店的时候数次打算开口问店员给生病的爱人打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说明。
笨拙着小心翼翼,“那个......”
几度赌在嘴边,夸口说爱的音节未能在空气里振动。
之前他总是捧着幼年时唐晓翼的脸颊,不同于画中的绯红。
他借用那片绯红,在空白小卡片的背面,涂实了一颗红红的心。
其实是想说:喜。欢。你。
Ⅴ
医院本就经过几番催着的门钮,被沈歇暴力地彻底拧坏——因为他拧反了。
唐晓翼听到由远至近错错落落的脚步声,抬手扶额做无奈状:“傻软啊,世界上所有人如果都像你这样暴力解决问题,恐怕地球早就成破荒的废墟了。”
沈歇没理会,径直走向病床,好像在自己家似的,拉开木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下:“那你还是庆幸一下,我十几年间从来没家暴你吧。”
话尾音刚坠地,沈歇抬头转向唐晓翼,日渐犀利的线条猝不及防的闯入沈歇视野,成为瞩目的焦点。他的脸颊清癯,好像在沈歇心尖取走一滴血,却又在他眼角凝聚一片海。
耳际传来木料之间相撞的声音,本能地向下望。
沈歇目及的是自己的手串硌在木桌上,唐晓翼循声望去,他眼际闯进一块白色塑料膜。
准确地说,是透明的。
但淡盐水的径迹已经销蚀了它的本色,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春寒时他给他的生日礼物。听他说,后来被熨烫后夹在了牛皮本里。
极为珍视的物件啊。
昭示着两个跃动的音符生命,即使其中一个不在是恒星,黯然退去周身光耀。
Ⅵ
海龟岛的梅雨季,不浓不淡,至少相对于南美洲其他地区要好一些,但在主岛,也就是圣斯丁那块,不免的湿热。
沈歇的家坐落在海龟岛的环礁,采光和温度恰到好处,这也是沈歇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还是与从前一致的bking格调,那个品味丰富的牡丹领带还是挂在沙发上,唐晓翼进来的时候不禁的用手指套弄着,头一边上抬一边歪斜,戏谑着询问沈歇:“我真的特别怀疑这条领带是不是乔治买给你的。”
*
夜,又下起雨,这次的雨连着季风,透过密网的纱窗织进来,但这雨并不轻柔,连那纱窗的绳子都被打得和铁杆相撞,清脆利落的声响晕在心扉。
沈歇看了眼钟:2023年7月30日凌晨两点半。
他没睡着,窗外漆黑的天幕显得尤为深邃,有种无法挣脱的逼仄穿透力,但并不呼之欲出,在三小时前沈歇才提出要和唐晓翼在7月30日去海龟岛的岸礁,事件说的是冠冕的“挑战极限”。
说到这种“挑战”的字眼,唐晓翼精神头比谁都足,曾经他多次对外说自己当时和羽之只是年少轻狂,自己并不热衷于什么冒险事业。
但沈歇比谁都清楚他人生中最为珍贵的日子在朝夕的冒险里,那或说是自我安慰、或说是自嘲的话术在他耳里显得更为心酸。
他们都有一段共同经历过,想要一起回到的过去,那些已经不复返的朋友在记忆里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没有任何事情会抹去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俨然隐秘在了脑中的小角落里。感叹命运悲悯的同时,又庆幸唐晓翼在他脑中依然占据主要部分,并伴着他本人雷声雨声都轰不走的那份孤逸。
他扭过头注目正在熟睡的他大脑的统治者,他在吐槽天气的喃喃中翻了个身。
沈歇很想很想伸手去触一下他脸颊的温度,然后在细细密密的雨声里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
亲上去一定很软,很可爱。
*
沈歇出生在雨天,唐晓翼当时和羽之“越院”是雨天,第一次在公园碰面是雨天,第一次借外套是雨天,那么那么多雨天,像是老天爷刻意制造的苦情巧合一般。
可他就是喜欢,他更喜欢他喜欢。
或许是喜欢天空的颜色,灰色说是鱼肚白过于浅淡,说是考拉的颜色又有些浓烈,沈歇中意的是黄嘴鹮鹳翼羽的那种灰色,云层深深浅浅积压在一起,隐晦又青涩。
或许他们曾在无数个雨天,像彼此一并掷出躯壳和灵魂的火花。
“世界很粗糙,岁月也不温柔。
我们曾是两个淋了雨的人,都没有伞,慌慌张张地躲进了同一个屋檐。
碰巧发现彼此也有同样的目的地,
于是有勇气一起散步淋雨。”
——七堇年
书上说如果你想要追逐从云层高度下坠的雨滴,必须加快脚步,而我奋起去追逐是为了与你维系我们之间的完全非弹性碰撞。
我们?
是的,我们。
唐晓翼的呼吸十分均匀,沈歇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的这个夜晚他一下都没有醒来。
风像一首苦情歌,演绎到高潮弥足猛烈,而此刻应如是进入了副歌部分正轻抚着二人面容唐晓翼的眼睫也被沈歇手机冷色调的光扑散,像渡鸦的尾羽,每根逆着光而上,都那样清晰。
一夜是在唐晓翼人生图鉴里白描最繁杂的一幕。
Ⅶ
你说你是水星,
我的情愫支配我的行径,
用真空的白噪音灼伤了自身神经,
惘然错位到你星轨的示警。
——
道枝駿佑圈外女友依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