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逢

从福宁殿出来，天色已然昏暗，零星疏挂暮空。

他微微倾身，向身侧的张茂则行礼。

魏无羡多谢张先生。

张茂则回礼，浅笑道。

张茂则魏公子是个有福之人。

有福吗？

若真是有福之人，又怎会举家被杀或是流放。

但若说无福，自己现如今却也活得好好的。

魏无羡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眼还未完全长开，但面上却总氤氲着冷冽之色。

他现今能做的，便是做好皇帝交代的差事，揣着余生，待在这四方城中吧。

这般想着，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似乎是处园子，隐约可以看到四面假山林立，还有传来的幽幽的西府海棠的气息。

他正打算摸索着出去，眼前却忽而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在这漆黑的夜里，尤为明显。

魏无羡寻着那身影过去，见一个小姑娘穿着寝衣，一头墨发铺散下来。

她跪在湖畔，似是在低声啜泣着。

徽柔爹爹病了，爹爹他对我那样好，如今他身遭病苦，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求天上神仙让我患上爹爹的病，我愿意加倍，不，加十倍受爹爹身上所有的痛，求天上神灵答应我…

听到后来，只有呜咽的哭泣声，已然听不清了。

原来是她的爹爹生病了。

不过，到底是年纪小，这天上哪里有什么神明，若有，怎会听不到他的呼唤呢…

本想再走近一些听，脚下却踢到石头，放出响声。

那小姑娘闻声，转过头来，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徽柔谁？是谁？

魏无羡眼见藏不住，便欲开口解释。

魏无羡我是迷了路的…

还未说完，却被来人打断了。

“什么人在那里？”

原来是巡夜的内侍。

那小姑娘听到有人过来，便匆匆起身，跑走了。

等人走尽了，魏无羡也准备离开，却忽而瞥见一女子鬼鬼祟祟来到方成那小姑娘所在的地方，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在了那里。

他原有几分好奇，但他这个身份，在这宫中知晓太多，没什么好处，刚才已然险些暴露，现下便也随她去了。

……

回到住所中，自是睡不着，他一向睡得浅，又经历了那样的是，便再难入睡。脑海里时常出现母亲离去前，对他说的话，她的音容笑貌…

他不愿吵醒旁人，只得步入屋外的四方小庭。

他父亲贪污受贿，犯了重罪，按律本当满门抄斩。而他之所以能活下来，不单单是因为当今皇帝仁厚，见他年幼不心，更因福康公主生辰将近，便酌情只杀男丁，而女子则是处以流刑。

皇帝将他留在宫中，让他做公主的暗卫，保护她。也算是给他一个为家族赎罪的机会。

他望着隐隐露出一角的圆月，淡淡祈祷。

魏无羡不管有无神灵，都愿那个小姑娘的父亲能早日康复吧。

——

“师傅，官家为何要留那人做公主的暗卫？”

张茂则收拾着手里的书册，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

张茂则官家自有官家的道理，何况魏氏子弟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可与之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