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安慰

阿玖直接站了起来，往中间挪了一步，欲盖弥彰呵斥齐衡：

阿玖出去！

齐衡那是什么？

齐衡终于没有当场吐出来，只是嘴唇跟着泛了白色，一点没有出去的意思，踉跄一步，大步上前，袖口指对那些无字牌位：

齐衡这……这……”

心知齐衡是个不刨根问底不罢休的人，阿玖心一横，越过他飞速关好了门，倚着门背对着齐衡狠狠地吸了口气，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沉声道：

阿玖你看到的这些，都是从前大祭司的……头皮。

齐衡忍不住干呕一声。

等齐衡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些牌位，觉得不太对。大概是被吓傻了，脑抽的挑了重点问出口：

齐衡可你不是第九任吗？为什么这里的，不止八位？

阿玖顿了顿，索性破罐破摔，一板一眼答道：

阿玖我是第九任，但不是第九个……每一任的大祭司，都未必是一个人从头至尾，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不能示人？

齐衡怎么会这样？

阿玖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离开吧，只要你不乱说，我就当你没进来过。

霎那间，齐衡身后的牌位簌簌颤抖起来，那些挂在排位上的头发纷纷生长，顺着桌子淌到地下，扑天盖日朝着齐衡而去。等齐衡察觉出不对劲时，那些骇人长发已经缠住了他的脸……

阿玖元若，快跑！

无数布帘同时垂了下来，把齐衡挡在了数尺之外，不管阿玖怎么前进就是看不清齐衡的样子，布帘后的齐衡似乎被拖到地上，长发勒着他的脖子一直拖，直到把他拖到牌位桌下——任凭阿玖怎么挣扎，那些帘子依旧死缠着她，动弹不得，竟眼睁睁看着齐衡再没动静。

下一刻，那些布帘消失得无影无踪，祠堂里顿时只剩她自己一人，无字牌位上的长发不见了，连齐衡的影子都再见不到。儿时无数回忆扑天盖日涌了出来，阿玖猛地转身，在她身后，一张布帘竟再度出现，而布帘后的那个人正被三尺白绫吊在房梁上，透过轻薄的帘子，能看得见她整张脸都是乌青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正瞪着阿玖，嘴中发不出声音，只是口型仿佛还在说：

孩子……快跑……

阿玖阿娘……

此人正是阿玖的养母——上任大祭司。

“孩子……快跑……快跑……”

祠堂的窗子突然自己打开，风吹了进来，撩动了那人浮萍般的长发，长发在空中晃着，缓缓盖住了她的脸。年幼的阿玖瘫在地上，与被吊死的养母呆了不知多久，大门被人大力撞开，许多穿着护甲的男人涌了出来，当着她的面，把她阿娘的尸体解了下来，盖上一匹白布，抬出去了。

白布盖着她的脸，只在布帘后露出一头长发，依旧在空中晃着。门窗突然紧闭，偌大的祠堂又剩下她自己，阿玖再度转身，原来这次的布帘后面，被吊着的——是她自己。

齐衡阿玖？阿玖？

齐衡两声呼唤把阿玖从噩梦里拽了回来，她猛地睁开眼，眸子里尽是惊恐之色，大口喘着气，抬手一模，竟是已经泪流满面。好容易回了神，窗外的阳光正是热烈，把齐衡整个人照得温温暖暖。

刚刚那些原来是梦。

还好是梦。

心头忽然放松下来，直直钻到齐衡的怀里，揪着他胸口衣襟，劫后余生般放声大哭。齐衡半支起来的身子忽然不知该怎么办了，一只手撑着全身重量，一只手在半空里僵持着，大早上面对个扑到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姑娘，竟不知如何安慰。

齐衡你是做噩梦了吗？

在他胸口上的阿玖拱了拱头。

齐衡失笑，什么样的噩梦至于把人吓哭成这样，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胆子小的很。那只手终于试探着下落，缓缓拍上她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安抚着，

齐衡不过是梦而已，别哭，梦都是反的，都是假的……

阿玖红着眼睛，顺手拽过他的袖子抹了把鼻涕，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接着背过身去，带着哭腔嘴硬：

阿玖我没事了，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齐衡拎着被她擦过鼻涕的袖子，很是嫌弃，心想这有什么可说的，出去和别人说一个小姑娘做噩梦被吓哭了，那他不是纯属脑子有病。“哦”了一声，下地寻干净衣服换去了。

等换好了一身新的，见阿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他问：

齐衡今日你不去祠堂吗？

阿玖不去。

阿玖现在对“祠堂”两字严重过敏，明明知道现实里的祠堂没有帘子没有头发，但就是打心眼里想逃离。大被蒙过头，睡是不敢睡了，就听齐衡在外没完没了叨叨叨：

齐衡今日顾家设宴，顾家与我齐家祖上有亲，我怎么着都得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阿玖不去。

阿玖闷闷地，感觉自己拒绝得有点冰冷，又加以解释：

阿玖我出府需要提前向宫中请示，由官家拟旨才能出去，而且每次都有数百人随行，麻烦的紧。所以除了祭天大礼、宫中下旨，我从不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