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早上五点，广播的声音准时响起。

　　「潜能已恢复……游戏……开始。」

　　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叶森心中不详的预感又增大了几分。

　　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的季广陵没太在意广播语气的异常，推门出去。

　　今天将是决战之日。

　　刚出房间，季广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打开来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六点整，一楼大厅见。」

　　是叶森吗？还是知语？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不管怎样，还有最后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季广陵活动了一下筋骨，坐在床上开始思索如何应敌。

　　对付叶森的话，必须要先找到他的本体。而知语……他似乎从来没有露过面，也不知道他的能力具体怎么用。

　　季广陵最终还是变出来了双枪。有武器拿在手里，起码可以安心一点。时间过得很快，再看表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五十分。

　　季广陵做了几次深呼吸，双手还在微微颤抖。我要活下去。这么想着，他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来到大厅。

　　叶森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来做个了结吧。”

　　话音刚落，分身便在叶森的指挥下冲向季广陵。有了战斗经验的季广陵也不和分身纠缠，手持双枪径直向着阵型最里面的叶森本体跑去。

　　叶森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端起之前在武器库找到的冲锋枪瞄准季广陵开枪。季广陵向右一闪避过，右手的手枪幻化成了盾牌保护自己。

　　叶森毕竟人多势众，在战斗中自然是占了上风。但季广陵的攻势也愈发的凶猛，武器不断进行着变化，丝毫不给叶森反应的时间。

　　季广陵再次发射出一颗子弹，被叶森躲了过去，子弹打在墙壁上，墙壁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快要倒塌了一般。

　　分身的阵型开始变化，围绕在叶森身边保护。季广陵看手枪对其没有太大伤害，左手便又变出一把唐刀，向着分身挥下后分身如烟雾般消失。

　　有破绽！

　　季广陵敏锐地捕捉到了叶森一瞬间的分神。唐刀向着叶森的方向挥去，分身迅速前来保护，却还是伤到了叶森的左臂。

　　见到了血的分身眼睛竟都变成了红色，接着是又一波猛烈的攻势。

　　叶森的血会对它们产生影响？季广陵拿着盾牌试图接下攻击，但分身的速度快到他眼花缭乱，挡住了这个又被那个伤到。

　　经过一番缠斗，季广陵的身上已多了些擦伤，头发凌乱，棒球帽掉在地上，嘴角残留着一丝鲜血。反观叶森，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召唤分身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他已经是濒临极限了。

　　真是棘手。季广陵想。

　　叶森也意识到了自己体力的流失，解除了几个分身的召唤，只留下三个在身边保护，而他自己则端起冲锋枪，继续射击。

　　季广陵应付四个人还是有些吃力，虽然每次都躲过了致命的位置，但渐渐地他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代他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叶森突然开口。分身也停了下来。

　　“什么？”季广陵愣住了。他想起梦中的那个黑衣人，的确长得很像叶森。叶森和他有什么关联吗？

　　叶森见季广陵还没有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算了。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定不会饶恕我的。”

　　季广陵看着莫名其妙说这些话的叶森一头雾水。

　　“怎么了？发生过什么吗……”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铃声打断。季广陵看到叶森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是个机会。唐刀向着叶森的方向刺去。

　　而叶森居然没有躲。

　　“？！”

　　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不躲开？！

　　季广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唐刀刺进了叶森的心脏。

　　季广陵突然也听到了铃声。

　　“我让你们……失望了吗……”不知怎的，他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再次看向叶森，分身已经尽数消失。叶森倒在地上，眼睛竟然还是睁着的。

　　「玩家叶森已死亡。击杀者：季广陵。」

　　……

　　我杀了人。

　　——我杀了人。季广陵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他把叶森，杀掉了。

　　季广陵呆呆地看着叶森的尸体。待他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强烈的、不知道如何称呼的情感涌了上来。

　　恐惧？悲伤？悔恨？他分辨不清。

　　然后他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

　　知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旁，手里拿着一个小铃铛，刚才的铃声正是从他那里传出的。

　　“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知语打了个哈欠，手里把玩着他的卡片。“刚才，他进入了潜意识最深处的‘梦境’中。在那里，他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但是……”

　　知语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季广陵的反应。

　　“不……我杀人了……”季广陵把头顶在墙上，汗水与血水浸湿了他的衣服，表情十分痛苦。“不要……”

　　“警察的义务，是‘保护’，而非‘惩罚’。要记住喔。”

　　这句话如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真真切切传入季广陵的耳中。

　　那天，十字架上的他们，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出卖自己的同伴。从那一瞬间起，他的英雄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记得自己哭到没有力气，之后沉沉睡去，直到整整三个月后，方才浑浑噩噩地醒来，眼前的环境却早已物是人非。沉睡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如此鲜活，在他亲手了结了别人的生命之后，他零碎的记忆片段整合在一起，拼凑出了那两个人的脸。

　　“对……不起……”

　　泪水。

　　季广陵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混合着鲜血，流到地上。旁边的知语甚至都有些惊讶。“他的‘梦’，竟然对他的影响这样巨大……”

　　季广陵低着头，慢慢地朝知语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抬起头，眼神里早已没了先前的战意，反而是一片悲凉的神色。知语顿了一顿。没想到，他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杀了我。”季广陵开口，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不，我不能。”知语回答。“你……可是我……”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下半句话。微微敛眸，心脏有些轻微的抽搐感觉。

　　“保护……惩罚……”季广陵精神错乱一般喃喃自语着，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状况。“我是季广陵，杀人的我……不是……季广陵……”

　　他再一次倒下了。意识的最后一秒，他回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