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一）（文章纯属虚构）

夏谭甜（作者）大年初一的早晨。寒冷。 有多早呢？天还没完全放亮，小县城还在沉睡当中。 有多冷呢？大地冰封，空气凝固，整个世界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我带着六岁的儿子小涵，就在这不恰当的时间像梦游般站在故乡父母老旧的门前。 巷子太窄，车开不进去，我只好把它停在巷口，一手拖着行李，一手领着小涵，短短三四十米的步道，寒冷的空气已经穿透我的全身！ 而更寒冷更阴郁的应该是我的内心！谁能想到哪，命运就是这样狠狠地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当初拼命想逃离的地方，现在不得不回来，无奈地站在这里！ 如果爸妈知道我是在大年三十冰天雪地的夜里，带着六岁的儿子，独自开车行驶了五百多公里，惊吓一定大于惊喜吧！而且我该怎么向他们开口，解释我这样没有电话没有预约像末路逃亡般的突然回来？ 手像冻僵硬了似的，竟迟迟不敢抬起敲门。直到低下头，看到又冷又困的小涵眯着眼睛蜷缩着倚在我身上，心里一酸，下了决心。可这时，邻居家标有“商店”二字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宋姨只露出半个身子将半盆水扬到对面墙角。 水落到地面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特别清脆，我被吓了一跳，感觉太阳穴上的神经不自觉地跳疼了一下。宋姨比我还慌张，她披着外套，散着头发，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几秒钟后回过神来。 “宋姨，起这么早啊。”我干干巴巴的声音，也许是冷的，还有些打颤。 “妈呀，这不是雪晴嘛，这一大早，你是才来家？” 我点点头，还不等我说话，宋姨又说了：“为啥这个时间回来？怎么不进家啊，天这么冷？” 我指指门，刚要说话，宋姨反应极快：“没敲开吧？你爸妈还睡着没起吧？瞧瞧把孩子冻的。这天能冻死人！” 不等我回答，宋姨已转身进去，声音从她的身后飘来：“你俩等着，我给你叫去。” 爸妈住的还是过去那种老式的平房，两家之间仅仅隔了一截矮矮的院墙。 我听见宋姨在院子里的呼叫声，之后是里面房子开门的声音，慌乱的脚步声，然后那扇在我梦中总是关不严的破旧的大门哗地一下打开了，爸妈披着衣服慌张地出现在我眼前，刹那间我心里所有忐忑、犹豫、心酸、怯弱各种复杂的想法马上褪去，在他们惊讶的眼神和心疼的叹息声中，小涵被妈妈搂着，箱子被爸爸拖着，径直进了院子，我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终于到家了！

夏谭甜（作者）被窝里特别暖和，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味道。 进屋后，当爸妈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开了一夜的车，惊讶的表情溢于言表。看得出老妈一脸的疑虑，但是老爸很冷静，她催促老妈让我和小涵赶紧上床，暖暖身体，再好好睡一觉！我巴不得这样，赶快上床，钻进了还没整理的被窝。很久都睡不着，但一直闭着眼睛，怕老妈问话，她一直在床边守着我和小涵。冻透了的身体在热乎乎的被窝里逐渐暖和起来，睡意这才渐渐袭来。 等我醒来后，小涵已经不知何时起床了。客厅里传来他大呼小叫的声音，伴着时不时欢叫的笑声，还有爸妈哄他的声音，可以感觉得到，他很开心！我心里一暖又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不想起床。 我知道，老妈一定有很多问题等着想要问我，比如要回家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说一声，或者已经说好了工作太忙春节不回家了，怎么又突然回来了？或者为什么要选这个时间？大年三十，而且还是夜里，一个女人独自开这么远的车？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出了什么事也可以等到白天再出发啊，万一半道上出点什么事情呢，这冰天雪地，大半夜地！ 我都能想象得出老妈那种疑问的埋怨的又心疼的表情！ 可我不想问答，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 还有我的内心，即便是这温暖的被窝也捂不热的万千心事！总之，我是多么不想面对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小涵，我都想随时可以放弃的这个让人疲倦而又无奈的世界！ 我转个身，紧紧闭上眼睛，让自己再回到无知无觉的昏睡之中。 等我再醒来，房间里异常安静，侧耳听听外面，也是什么动静也没有。爸妈和小涵出去了吗？我再无睡意，穿好衣服爬了起来。 客厅里收拾得很干净，茶几上摆着瓜子水果，还有用透明的瓶子装着的各种干果，比如开心果、大杏仁、核桃之类，这是我们家过年的习惯，爸妈自己吃的很少，都是用来招呼客人的。 他们果然都没在。 我走到外间，是个小厨房，看到老妈和茹姐坐在简易的饭桌旁边一边摘菜一边窃窃私语。是我太敏感吗？我怎么感觉妈和茹姐的表情都非常凝重，好像再谈论什么严重的话题。 “茹姐，过年好！”我上前打断她们的谈话。 茹姐转头看到我，脸上好像突然扫过一阵轻风，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虽然我总觉得那笑容有点夸张，有点诡异。 “睡醒了？刚听老姨说了，你一个人开了一夜的车，你可真行！再睡一会吧？”声音也有些轻佻，好像故意掩盖了内心中的什么。 可我懒得理会，我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茹姐已经快五十岁了，但依然保持着匀称的身材，优雅的气质。她是我的亲表姐，大姨的长女，因为年龄跟我妈只相差几岁，所以俩人关系特好。茹姐自小就聪明过人，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后考上了自己心宜的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市中心医院，现在已经是内科主任了，听说医院的整整一层楼都归她管，威风着呢！儿子在央财读研，前途无量。从小到大，老妈面对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只要一开口，必定是看你姐姐如何如何，这也是我从小就想逃离这个家的主要原因。 “没事，睡足了。我姐夫呢？”我故做轻松。 “他开车带着姨夫和小涵去逛商店了。” 老妈看着我：“去洗脸吧，他们该回来了，我和你姐这就下锅炒菜，一会就开饭了。” “我帮点什么？” “不用你帮忙，老姨都不用，我几下子就弄好了！” “看看你姐，不光工作干得好，在家里也是把好手！” “那我不管了，我洗脸去了！” 在茹姐一连声地“去吧，去吧”话音之中，我赶紧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不然童年的恶梦又来了。 不一会儿，爸、姐夫和小涵进了屋。小涵异常兴奋，一只手里拿着最爱喝的汽水（这些饮料平常我都不给他喝的），一只手还抱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 “姐夫过年好！”姐夫是个很不错的人，为人特别随和，在市教委当副主任。 姐夫也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看看，这些都是大姨夫给我买的。”小涵一脸得意。 我刚想训斥小涵两句，姐夫已经拉过小涵，打开最大的包装，帮着他组装电动摇控小汽车。 爸爸把简易餐桌搬进客厅，我赶快帮忙摆放碗筷。妈妈把茹姐炒好的菜一个个端上桌子，房间里顿时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加上爸妈和茹姐忙碌的身影，姐夫和小涵的笑声，气氛温馨得让我感动，心里好容易有了一种过年的家的感觉。 尽管心里还有些忐忑，好在饭桌上，爸和姐夫喝着小酒，妈和茹姐逗弄着小涵，没有人问我问题，我心里轻松很多。 只有姐夫举着酒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要是天宇不出国就好了，他要是在，我们三个人一斤白酒挡不住。然后小涵啃着油光光的鸡腿来了一句：前几天我爸还来看我了！ 我心里一慌，面色一紧，好在茹姐拿起小涵的饮料，对着他说道：“你肉吃太多了，来，喝点饮料，不然太油腻了！”小涵喝上汽水，就没再说下去。其它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没有人有异样的反应。 只有我。因为我跟他们说，小涵爸爸，也就是天宇之所以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是他出国公差了，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了，要到年后才回来。然而爸妈好似没注意到这个破绽。 爸举杯又跟姐夫干了一杯。茹姐给我夹菜，让我多吃一点。大家继续吃喝聊天。 我忐忑的心情总算慢慢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