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周之后，尹南风自己到了医院，见到了站在病房落地窗前的张起灵，这个男人实在太过优秀，即使穿着一身病号服，也掩不住他俊朗潇洒，淡出红尘的气质。听到声音，张起灵转过身来，见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黑衣，拿着一个手提袋站在那里，见他转过身来，把手中的手提袋扔给他，说：“穿上，跟我走。”说完就出了病房，关上门。张起灵打开手提袋，是一件黑色连帽衫和一条黑裤子还有内裤，张起灵穿上衣服，开门出来，小姑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说：“我买的尺码还挺合你身的，跟我走吧。”

      尹南风开车载着张起灵到了自己的南园，张起灵一见到这座园子，饶是他从来不在这些身外之物上留神，见到这座园子也不免感叹园子构造精巧又不失恢弘大气。尹南风开口说道：“我这里住的地方多，张族长随便住哪里都行。”“你住在这里？”张起灵淡然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悲喜。“是啊，这园子可是我的私产。”尹南风娇蛮道。张起灵心中一阵窃喜，小姑娘要与他住一起吗？当即开口道：“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尹南风听了这话愣住了，“你这园子太大，我怕迷路。”尹南风这才反应过来，是了，张起灵这老家伙最靠不住的就是记忆力，反正潇湘苑大，母亲从前住的时候也有不少丫鬟伺候她，有的是丫鬟住的地方，自己不用丫鬟仆人，就只一个人在主卧住着，那就把这个老家伙安排在丫鬟住的地方就行了。“那跟我走吧。”尹南风带着张起灵来到了潇湘苑，找了一间丫鬟住的房间对张起灵说：“这儿怎么样？”张起灵不说话就只是点了头，尹南风又带他到了洗手间和浴室，对他说：“浴桶是我的，你只能用淋浴。”尹南风带着张起灵又走到了书房，“坐啊。”张起灵没有坐，直到尹南风自己倒了茶坐下后，张起灵才坐到了她的身边，尹南风开口：“你的伤是怎么弄的？”张起灵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坐着，屋里一室沉默。这个男人还是这样，他不想说自己就不问了，想到那日他满身是血，脱了衣服后尹南风看到他身上无数新伤旧伤，这个男人几百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良久，尹南风再次开口：“你……疼吗？”张起灵心里一震，她在问自己疼不疼？这么多年来，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每次都有很多人问过他怎么伤的，但问他疼不疼的，这小姑娘是第一个。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把手伸到她面前说：“我的东西。”尹南风拿出身上那只银线绣小猫的黑绒布锦囊放在他手上，说：“当初是我给你的。”

      没有人知道，出发去青铜门之前，张起灵见过尹南风，那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准备收拾东西出发去青铜门，走到门外就看见一个身影在他家门口在鼓捣门锁，有小偷偷到自己家了不成？锁被撬开了，那人刚推开自家的门，他便抓着那人的手禁锢这她的腰把她往房间里推，一边抓住她的手一边抵制她的前胸把她推到墙边，觉察出手上软软的触感，张起灵觉察出她的女的，当即放了手，脸上便挨了一巴掌，“下流！”声音有些熟悉，那人摘下口罩，是新月饭店的那个小姑娘，“对不起。”张起灵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来我这里干什么？”尹南风被他的声音吸引，从身上拿出来一只黑色锦囊都给他，张起灵打开，里面是一小块墨色的石头，尹南风稚嫩的声音开口：“我听说你记性很不好，拿着它，就不会忘记吴邪了。”说完就走了，当初他失忆，吴邪急的拿着上吊绳去找解雨臣，让他找最好的脑科专家，尹南风当时正好在和解雨臣谈生意，尹南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张起灵对他有多么重要，要是十年之后那个人从青铜门里出来，第一句话不是“你来接我了。”而是“你是谁？”吴邪不得疯了，张起灵是他的执念，没了张起灵，也就没了吴邪，直到后来，尹南风看到吴邪这10年里机关算尽，失去天真，九死一生也要灭掉汪家，她知道她一直都没想错，这个男人是他一生的痴狂，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看不得吴邪这样，尹南风才在背后出手帮他。

      张起灵看着眼前的的小姑娘，10年前她还会被带出情绪，可现在却越来越捉摸不透了。他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姑爷爷当初从矿山里拿出来的陨铜石心。”

“为什么把它给我？”

“怕你到时候忘了欠我的钱。”

“为什么在上面绣猫？”

“猫有九命，怕你哪天折在斗里没人还钱，而且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两人旗鼓相当来来回回，张起灵却觉得小姑娘口是心非的样子像一只娇蛮的小猫，小爪子挠在他心上。接下来张起灵留在南园住了几天，张起灵想不管日后如何，这几天他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第一天，张起灵醒得早，洗漱好换上衣服走到小姑娘屋去，他站在外面，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姑娘大概是还没醒，张起灵开始打量起小姑娘房内的陈设，这潇湘苑一共三间加上一进园子，两间小的一间他住着，一间是用作洗手间和浴室，最大的一间是小姑娘住的，外面用作书房兼做待客之用，里间是她的闺房，外面书房两面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一张大书桌上设着笔砚，桌上放着把古琴，窗上湘帘垂地，窗下摆着一张绣架，上面绷着一副没修完的作品，靠墙的架子上摆着鲜花和瓷器屋内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不久小姑娘屋里传来响动，她像是醒了，尹南风醒了之后取过薰笼上的衣服穿上，洗漱完化好妆走了出去，看到张起灵正站在她书房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尹南风一听就把张起灵往自己房中一推，说：“别出声。”张起灵一被小姑娘推进房里就闻到了一股清香淡雅的香味，像是她身上的，偏头便看到她房中的熏香与薰笼，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雕花木床和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还有一张屏风，外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小姐，今天早上我做了鱼粥和豆腐皮包子，慢姑娘要来陪您吃饭，我就多做了些。”“麻烦刘嫂子了，我在这里住，还要您一日三餐在小厨房里帮我准备，不过您做的东西实在是好吃，新月饭店里那么多的厨子都没您手艺好。”“南小姐快别这么说，您是辰小姐的女儿，我们家从祖上就是在白家做工的，您不嫌我年纪大，让我看园子，给了我营生，外面哪有这么轻松的活儿呢？况且您喜欢吃，是我的福气。”把饭摆好后刘嫂子就走了，尹南风听着刘嫂子走远后才对张起灵说：“出来吧。”张起灵出来后看到尹南风坐在桌子旁，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眼前摆着一碗鱼粥还有一碟豆腐皮包子，尹南风说：“吃吧，早饭。”张起灵喝了一口粥，滋味果然鲜爽，尹南风又说道：“刘嫂子给我送一日三餐，你可别被她看见了，尤其是早晨，我每日去叫你吃饭，你可别自己过来了。”这话说完，尹南风便觉得不对，怎么像是金屋藏娇一样。“那你让她准备两副碗筷？”“我跟她说一天三次都有新月饭店的人来向我回事，我和他们一起吃饭。”

      吃完早饭，尹南风带着张起灵来到了园子里的府库，是一座五层的小楼，为了做仓库，所以占地非常大，里面堆放着很多大箱子，瓷器玉器，书法字画，珠宝首饰，文房四宝，桌椅器具还有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还有现在难以见到的薰笼香炉、玻璃炕屏什么的，这里的东西不比新月饭店仓库里的东西差，就这一座府库，不知能换多少个新月饭店，来到顶楼，张起灵发现顶楼空空荡荡，只有一件东西，盖了红布，尹南风揭开红布，是一把黑金古刀，张起灵眼前亮了起来，与他原先那一把很像，只是那把丢在蛇沼鬼城了，尹南风说：“我拿不动它，放在这里，除了占地方，没有一点用，我知道原先你有一把类似的丢了，你要是拿得到，拿得住，拿得稳，这把刀就是你的了。”说完便拿出匕首，撑着宝刀借力一跃而起朝他攻了过来，张起灵等到她的匕首到了眼前才偏头躲过去，想去抓她手腕，可小姑娘动作快的像鱼，躲开了他这一抓，匕首又朝他心口攻来，张起灵躲开，侧身绕到她身旁，攻向她后背，尹南风反手挡开，张起灵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滑一下子滑走，另一只手又转着刀花攻向他面部，张起灵双指夹住匕首向前用力，尹南风虎口一震，匕首脱手，张起灵又趁势抬腿向她踢去，尹南风一跃而起，手上按住张起灵肩头，后腰在空中弯出一个惊人的弧度，一个下劈就要用脚踢张起灵的太阳穴，“好俊的功夫。”张起灵心想，当下也不含糊，顺势一脚抓她脚腕，一手托她后腰，尹南风一脚落地，上身进了他臂弯，另一只脚还被他托着，突然张起灵脱了她脚上的高跟鞋，尹南风一时情急，喊道：“你干吗？”张起灵清冷的声音开口：“穿着高跟鞋打架会伤着自己。”尹南风一听，气恼地用脚借力在空中一个360度转体落地，脱下了自己的另一只高跟鞋，就是这一会儿，张起灵已上前拿起了黑金古刀，尹南风发动手上的青鸾泪，戒指上的青鸾头已攻向张起灵的面部，张起灵转身一闭，这一下可真吓到他了，这武器的锋芒和力度都是上上乘的，刚才那东西的锋芒擦过，若是常人不被它打伤，也得被这锋芒逼到吐血，被打中则是一招致命，尹南风收回武器，张起灵这才看清，这武器竟是小姑娘手上的那件首饰，攻击他的是戒指上的青鸟，这青鸟用了一种不知名的金属丝连在戒指上，这金属丝可长可短，像钓鱼竿上的鱼线一样，没有人能想到，小姑娘手上这件华美的首饰竟是一件要人命的杀器，小姑娘开口：“这刀你是拿到了，可拿不拿得住，拿不拿得稳还不一定呢。”张起灵心的咯噔一下，得尽力了，便拔出黑金古刀，果然锋芒不下于他之前那把，尹南风再次发动青鸾泪，张起灵挥刀边防守边进攻，你来我往间青鸾击中黑金古刀刀身，发出“铛”的一声，这一声像是震进了他心里，也让刀身一震，不可能，他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黑金古刀有多重，刀刃有多厚，那件首饰戴在手上再重也重不了多少，小姑娘的力气没这么大，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件武器自带一股强力，尹南风发动青鸾泪，青鸟带着金属丝缠住了黑金古刀，手上使力往后一拉，可张起灵力气太大，黑金古刀在他手中稳稳拿着，张起灵又是一惊，这是什么材料？黑金古刀削铁如泥竟然削不断这金属丝，张起灵仗着力气把黑金古刀往自己方向拉，尹南风终究力气小被他拉了过来，眼看越来越近只能收回青鸾泪，可身体已经凭着惯性向他的方向倒去，张起灵把小姑娘抱进怀里，钳制得她动弹不得，尹南风挣扎了一下根本动不了，过了一会儿，尹南风呼吸平稳了，开口说道：“我输了，放开我。”张起灵放开尹南风，尹南风迅速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尹南风看了一眼黑金古刀，说：“它是你的了。”说完转身要走，“等等。”身后张起灵开口，“你要光着脚走回去？”说完便弯腰捡起她的鞋，尹南风低头看到自己光着的脚，自己都忘了，这个老家伙刚才居然脱她的鞋，张起灵此时已来到她身边，说到：“抬脚。”然后给小姑娘穿上了鞋，两个人并肩下了楼，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心思不一，尹南风想：自己在得知母族秘密之前就把黑金古刀放在这里，她知道吴邪一定会为了张起灵来要这把刀，彼时正是他最怕张日山心思的时候，自己本来就想用这把刀来换张起灵一诺，希望在最后关头能拉着他来护住新月饭店。现在给了他黑金古刀就算是在她修炼母族秘法后让他陪着自己练功了。张起灵则想：尹南风年纪轻轻，论力气她比不过男人，可却胜在招式诡异，身体柔软，身法俊，又机警灵敏，变招既快且狠，加上那件威力巨大的武器，虽说不及自己，可就算张日山在她手里也讨不了好，那件武器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有这小姑娘是不是给自己下了药？怎么越看她心里越痒了？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回了潇湘苑。

      接下来，两人每天都会打上一架，第二天尹南风带着张起灵去了绮罗阁，绮罗阁是收藏香料、挑胭脂香粉和各种熏香的地方，尹南风用青鸾族祖传的熏香幻境和阁里的机关在那里和张起灵打了一架，张起灵常年下墓，见多识广，心里素质又奇高，尹南风伤不了他，张起灵也不会伤了尹南风，每次都以他钳制住她，小南风认输结束。第三天两人去了缀锦楼，缀锦楼是一座绣楼，楼里绫罗绸缎，绣花针和各色丝线应有尽有，尹南风在那里利用布料的掩护和丝线做网加上楼里的机关和他打了一架。第四天他们俩去了玲珑馆，尹南风利用玲珑馆里的水晶壁画打开玄光机关同他打了一架。第五天他们去了畅音阁，畅音阁是放置各种乐器的地方，尹南风又利用音波幻境同他打了一架。第六天他们去了惊鸿楼，在楼里尹南风穿上舞衣用青鸾族的流云飞袖和他打了一架。第七天尹南风带张起灵到了桃花林，利用奇门术数和他打了一架，打完这一架回去的时候尹南风扭伤了脚，张起灵背起她开口说：“今天没脱你鞋，你就伤成这样，我背你回去。”尹南风心里不愿，可她更不愿忍着疼走回去，就任由他背了，张起灵说：“尹老板，不谢谢我？”

“哦，谢谢。”

“太没诚意。”

“你想怎样？”

“唱首歌听吧。”当年他可是旁敲侧击向吴邪打听过这个小姑娘的，知道她琴棋书画，歌舞弹唱样样精通的。

      尹南风看着一片桃林，已经有了不少落花，本就心里动容，一时技痒，就开口唱道：

花儿花儿为谁开

一年春去春又来

花儿说它为一个人等待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花园里小路上独徘徊

四月的微风轻似梦

吹去了花瓣片片落

怕春花落尽成秋色

无边细雨亲吻我

四月的微风轻似梦

吹去了花瓣片片落

怕春花落尽成秋色

无边细雨亲吻我

…………

      听着尹南风的歌，张起灵心里想自己从未想过自己能过这样的日子，每日陪尹南风打架，听她弹琴，看她跳舞、做八宝茶、调香、画画……他活了百年之久，日子就如同指间流沙，日复一年，没什么好留恋的，唯一留恋的就是和吴邪王胖子一起上天入地的日子，可她没想到自己会遇见尹南风，她的身上有一种魔力，总能把简单的日子过的有趣，他现在背着软玉温香，闻着小姑娘身上清香袭袭，声音甜美动人他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尹南风趴在他背上，心思却不一样，和张起灵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很快乐，他陪她练武功，看她做事情，像当年的张日山一样，想到张日山心中不免一痛，果然自己没出息啊，还是忘不了他。她知道青鸾族和尹家两家的未来都在她身上，这样快乐的日子她不配有，这段日子的快乐是她偷来的，总是要还的。后来两人回了潇湘苑，尹南风接到了声声慢的电话，果然，该还的时候到了。